打破了这气氛的人是宋谦,他在脸上设出无奈的笑,晃了晃自己那条可以随意活动的胳膊道:“你们这是欺负我只有一只手鼓不了掌啊。”
还不等他把自己的胳膊收回来,旁边的刘华安便伸出自己的手,啪地同宋谦击了击掌,他昂了昂下巴,一副讲义气的相,“没事啊,我分你一只手。”
欢闹的气息在房间内弥散,斜签在床头的罗长峰捧着杯子喝了几口水,轻叹一声道:“我知也知道,透支自己身体的时候,很清楚自己也是在透支自己的未来。”
“村小是困难的,我们这里穷,穷到山脚下就更穷了。支撑着学校,让那些孩子有书可读,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本来这里老师就少,我要是走了,剩下的那些老师肩上的担子就更重——我真怕把他们给累跑了。”
他眨眼的动作宛如树懒在动,眶子里的眼浊浊的,但这浊浊眼的后方,构出这个人的是“清清”。
“有你们这些肯出力的好心人,我的心也安了一些,也就更想趁着自己还能硬扛的时候继续扛。我知道,未来会有人接替我的位置,未来的校长和老师的日子会比现在好过些,未来的学生也是。”
池怜阙一针见血道:“所以你就想在现在付出你能付出的所有力量?因为知道未来有你的接棒人,所以你就要把你所有的力量用于抵抗目前的困难么?”
他睇着罗长峰的眼神平平淡,比映进屋子里的光还淡。
房间里顿时静了下来,所有人的注意都汇聚在罗长峰身上。而他一直沉默着的、手微微抖着的妻子,那双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泛出红意。
罗长峰似是有意的不去看苗稼,他咬钉嚼铁道:“是。在我的生命结束之前,我会一直为这个学校付出我全部的力量。”
但紧接着的一道尖声划破了他的钉铁,站在门口的柜子前的人冲去了床前,苗稼指着床上的罗长峰,含着泪斥道:“你在你生命结束之前,把你的全部力量都给学校,你是高尚了——那我呢?!”
“我算什么?我跟着你吃了多少年的苦,我给你生儿育女,你有想过我吗?现在我们的孩子身边大了,免了你的操心免了你出力;那我呢?”她仿佛连声嘶力竭的力劲都丧失。
最后的三个字的质问,几乎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般,从嗓子里哀着出来,音量不过虫蝇声的大小。
旁些个误打误撞听了人家家事的人,个个罔知所措。尤其是站得最近的徐宏,他的手抬起来又放下,继而又抬起,踟蹰着劝和的举止。
罗长峰把头扭开,捧着杯子的手摩挲着杯壁。
移时,他低低道歉:“对不起。”
“我会让孩子把你接去城里,你想跟谁住都行,反正这么多年了,他们一直在喊我们去城里住,就你过去陪着他们住吧。城里有儿子女儿,还有孙儿跟外孙,你也该享受享受天伦之乐了。”
他自顾自地提出解决方案,全然不顾苗稼愈加失望的脸色。
用手背抵着唇,罗长峰沉沉地咳嗽几声,继而缓缓放下手,重新拢上杯壁,冉冉道:“你明天就可以离开,我一个人留在这里就好。”
使人具有不安全感的木板地面振了两下,在苗稼向后退时。
她一语不发地转身离开,刘华安伸出手臂想要拦下她,但胳膊才伸过去了一些就缩了回来。他没身份掺和其他人的家事。
看着空无一人的门口,魏摇芙缩回视线,她望向坐在床上的罗长峰,语气认真:“罗校长,我们说话的时候,不能只说自己希望对方去做的,而不说背后的原因。你的妻子很爱你,你不应该再让她伤心。”
韩媞眼皮子一跳,心道:乔曼和李雅楠常常捂嘴魏摇芙真当是情有可原。
她快走两步来到魏摇芙身边,拉着这出口便是信马由缰的魏摇芙的手晃了晃,拧眉凝目看着她摇头。
可魏摇芙叛逆地趟了这浑水,她紧紧盯着罗长峰,“相濡以沫这么多年,不要辜负她——你自己或许认为是在为她好,但她不明白你的用意,她会觉得你在赶她走。”
最终,魏摇芙是被刘华安和韩媞联手带出门的。
这一活计本该由池怜阙与刘华安接手,但池怜阙对于韩媞使的眼色视若无睹,偏不肯去把魏摇芙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