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院又恢复宁静,王依依见不到那个健硕身影的男子,也再看不到爹爹的白发,娘亲又恢复从前的忙碌。
李慕婉吹了哨子,暗处的影卫窜出,俯首跪在阶下,“王妃有何吩咐?”
“即刻去燕州传信。”李慕婉一副正色,窥着晴日。
王林返回北川城,藤家军返京的消息却断了,藤化元在藤家城没等到藤家军的返程信息,战报却传到了京城。
而沿路原本要回北川的军队并未入城,而是从丹阳绕过藤家城,王林从杏花村策马三日,终于与大军汇合。
送去燕州的信半月便到了,隐刃念着信中李慕婉留下的暗号,得知信息时诧异不止。隐刃是一把快刀,从不会质疑李慕婉的决策。
她连夜赶往马良的将军府,马良翻着银矿的账本,输送赵国的银矿数目按照李慕婉先前说的,又减了一半的量。
烨璟震怒燕州有恃无恐,楚地刚平战乱,若非燕州驰援军粮,北川军和藤家军也无法那么快攻破洛川,击败敌军,赶走华亭部族。
燕州以驰援军粮和银矿采伐数额减少为由,承诺开春后再补上进贡的银矿数额,烨璟这才平息圣怒。
漫天大雪,北川铁蹄在雪夜连破九道城门,藤家城的密信传不出去,所有城门都被北川军包围得水泄不通。
王林手上还有藤厉和藤家八子,除去已经死了的藤一,挖掉眼睛的藤九,也在其中,斩草除根,赶尽杀绝,王林绝不允许藤家残存起死回生的机会。
藤化元孤立无援,北川军从战场下来的士气不减,铁蹄踏碎了雪覆盖的青砖,城内战火燎燃。
王林坐于马背,黑暗中手持长枪,寻找藤化元的影子,藤家城中心最高的塔楼,便是藤家城主的府邸,藤化元在火光中看清王林,他像一头夜里寻觅猎物的猛兽。
王林朝高楼上的人喊:“藤化元,今日便是你的死期,你龟缩在楼上又如何?本王会屠尽你藤家城,此后赵国再无藤姓之人。”
藤化元的笑声荡在士兵惨叫的夜空,雪碎落下,把藤家城埋在血水里,尸体堆积如山,不断堆叠成了一个小塔,血流凝成冰针,狰狞的面容宣示最后的穷弩,“王林,你竟然胆敢屠城,老夫倒是要看看,你北川吞了藤家城,京城会不会再容你一家独大。”
王林长枪拉在积雪里,马蹄溅起时,一并带起雪碎,长枪拉出的深壑就像一条长河,堆积了他五年来的仇恨和无处发泄的怨念,这些恨意,唯有亲手斩杀藤家族人,方可平息。
“我王林二十载驰骋北川,晒的北川的烈日,喝的是北川的水,死也要叫你藤化元血祭北川。”
藤化元在阁楼俯瞰王林,俨若当年他入京接回父母,替父母平反冤情,藤化元就站在城楼上望着他们离京的身影,老狐狸的眼里盛满了谋算。
可今非昔比,即便此刻他立在高处,不过是穷弩之末,负隅顽抗。
咻的一声,暗箭从塔楼上射向王林的位置,王林提抢挡下箭头,紧接着越来越多的箭射来,王林策马躲避,长枪入了塔楼下,藤化元看见躲窜的王林,得到了一时的爽快,笑意越发放肆。
王林杀入塔楼,一层层的守卫,血洗阶梯,他攀爬杀上的速度越来越快,长枪穿入守卫的胸膛又拔出,血液喷在他眉骨,把长睫凝在一处,打着眼角。
王林护腕擦过,那根红绳露出来,黑暗里,他在空隙中不顾一切的杀念被红绳拽回,尚存一丝理智,藤化元闻见一层层而上的杀声,望着穹宇沉息。
藤家主楼一共十七层,守卫的尸体从十三层楼纵身而下,带着长□□穿的声音,刀光剑影,许立国从远处看见主楼上厮杀的人,已经攀至十四层。
玄甲染尽鲜血,血腥弥漫,刺鼻中让王林越发兴奋,藤化元早已恭候多时,主楼下城内两军的搏杀还未停止,堆起的尸山已过主楼的三层,那是王林要给藤化元堆出的回礼。
他的宣战从十五层飘上,“藤化元,这些是我送给你的陪葬,你可还喜欢?”
藤化元手里撑着玄铁剑,目光幽深,盯着那从楼阶里走来的影子,率先入目的是他束起的银发,枪头反出远处火光,高空的风夹了雪迎面吹来。
王林踏上最后一个台阶,侧身而立,“藤家主楼的守卫,果真训练有素。”
“王林,当年侥幸两次让你逃生,重震北川,是老夫的过失。”藤化元说,“老夫只想知晓,你是如何悄无声息地让藤家军消失在洛川的?”
“你错了,”王林擦掉颧骨的血液,俊朗的清容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楚,“藤家军的溃败,并非北川动的手,而是藤厉一意孤行,是他急功近利穷追华亭部,华亭部早在洛川河设下埋伏,就等着北川军自投罗网,可去的不是北川军,而是藤家军,藤家军仓皇逃回,我就在他们回程的路上送了点礼,藤厉与藤家七子自个儿就掉进去了。”
藤化元声音老了许多,“你故意纵厉儿急功近利的心态,怂恿他穷追华亭部,目的就是要看藤家军与华亭两败俱伤,好一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王林将长枪插入木板,“藤化元,你这就受不住了?”
“当初你与李蓝义共谋,陷害我爹娘时,可曾想过今日。”
“北川握权不让,受赵国上乘军需,都是北境军,凭什么北川可以名享天下,受朝臣爱戴,藤家城却要依附北川?老夫不过是想要回本就属于藤家城的东西,藤家城要出兵楚军,你父亲几次三番拦着,不就是怕藤家军功盖过北川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