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发生的事情,他叹了口气,的确是把他从这种无病呻吟一般的困境中拉出来了,果然自己还是过得太好了,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在冷宫中,只要能不那么痛,不那么饿或者冷,旁的似乎就没有烦恼了,如果今天没有什么特殊的事,那他几乎都要高兴起来了。
有时候他会想,自己是不是已经被所有人忘记了,他会孤单的死在这里,然后就像宫里随时随地可能发生的死亡那样,悄无声息地死在某个寒夜里。
他自己甚至都快要感受不到自己的存在了,因为这样才能好受一点,否则他要面对什么,是已经注定被毁掉的身体,还是岌岌可危的精神,他甚至没有力气去恨什么人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的确快死了,而且是从身体内部,灵魂深处的土崩瓦解。
然后他遇到了李青一。
在那个阴雨连绵的日子里,有个小女孩一直在墙那边哭。
他艰难地起了身,他似乎有很久没有听到别的动静了。
他很想问一句,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伤心?
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么?
他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自己重生会回到那天,而不是之前了,因为他觉得之前的任务完成的都算大体完美,但是唯有想要保护李青一这件事。
好像做的很差。
有很多没有做到的事,也还有很多,想去做的事。
后来,他萌生出了许多对于未来的想法,他想要做的事,都是从遇到李青一开始的。
而如今,他正在做其中一件,他穿行在平川的街市中,想给李青一买个由她来养活,全然依赖信赖她的小玩意,就像他儿时养过的兔子和猫一样。
当然狗也不错,他们都说狗是对人最热情的。
集市之中,果然有不少贩售家中多余的动物幼崽的,他甚至在卖牦牛的人面前犹豫了一下,但是想到这个东西,恐怕没有地方住,于是作罢了。
还是猫狗比较好,还能陪着睡觉。
然而,杜毓文的目光被别的东西吸引了。
看到那个商人的同时,杜毓文就知道自己应该送给李青一什么了。
那个商人牵了一匹漂亮得像月光一样的母马,而它的孩子正乖顺地跟在她的身侧,大概两三岁的光景,快要成熟的年纪,正是离开母亲的年纪。
杜毓文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李青一一定会喜欢这个,马和人的寿命相类,而且几乎可以说是最好的朋友,而且。
它是那么的自由和有力量,可以去任何地方。
杜毓文听过波斯商人说他们那里有个传说,说是一位国王向神明许愿,想要役使风的能力,于是神明用袋子套住了风,马就诞生了。
而这尘土之下隐隐透出月光贝母一样的色泽。
杜毓文知道,错不了的,这马乍一看骨骼修长纤细,如果饿瘦些,那一身顺滑的皮毛也没有经过特殊打理而被掩盖起来的话,会被不少不识马的庸人认作是低廉的劣马的,而这应该是难得的良马,甚至颇有名号的那种,说不定千金难买。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了手,和母马打了个招呼。
然后他摸了摸小马,两匹马都识别出了他这双身经百战的手,无不表现的乖顺而驯服。
“这是传闻中的照月狮子驹,”商人见他识货,赶紧低声介绍了起来。
照月狮子驹,好响亮的名号,但也不是不可能,杜毓文仔细地端详着马蹄和筋骨,觉得这个商人的确没有说谎。
“很难卖掉吧。”杜毓文淡淡地说,“如果我没认错的话,你们那些国家甚至会为了得到这马发动战争吧。”
“公子是懂行的,这市内还有人说可怜我在这里这么久无人问津,要五十两银子收了的,不像公子一眼就看出这非凡马了。”商人马上谦卑的恭维了起来,眼前此人的身材虽然赢弱,但是却自然有一股气场,连这两匹良马都震住了,他当然不敢怠慢。
“这是杨师古大人两年前订的,”商人说,“我如今手里才有货,来了这里,才发现变天了。??x?”
“我也不能再牵回去。”他说,“只想在这里摆摊,若是河西节度使,或者三部的话事的看到了,好出个我能接受的价格。”
“请问要价多少呢?”杜毓文彬彬有礼地问道。
商人知道他买得起。
“黄金千两,”商人说,“当然,算我倒霉,五百两也可以。”
“我给你千两。”杜毓文轻声说,“你从前和杨师古做过生意吧。”
“他还从你这里淘过些不凡之物吧。”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