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个事要怎么和乔家人说呢?
乔氏想到自家爹娘那么一把年纪了,还要为妹妹的事儿操心,就恨不得给妹妹一顿好打。
乔若衡倒是镇定得很,在侯府自在得跟自己家似的,每天抱着江遐年在府里四处溜达。不仅去了瑞安堂请安,连四房五房那边,她都敢去坐一坐。
江遐年跟着她,开了不少眼界。
没想到这个姨妈虽然放任不羁爱自由,但在待人接物上,在各种礼仪举止上,真是没得挑的。
当然,乔若衡最爱去串门子的,还是江玉容的院子,还有绣房。
清风徐徐的亭子下,乔若衡与陈为己凑到一处,商量着一副绣品上的针法:“我觉得,这儿的叶子,若是用平针的绣法,用三十六股线来绣,针脚尽可能细密一些,会更好看,你觉得如何?”
陈为己摸了摸那自己用了更为精巧费神的点针法绣的叶子,道:“我试试看!”
说着,她就拿了深浅不一的绿色丝线来,让乔若衡帮着配了颜色,细细地劈成了三十六股,飞快地穿针引线绣了起来。
待她细细密密地绣了数百针,才绣出了叶子的一小片时,就看出了其中的不同,顿时服气了起来:“乔娘子的法子真不错,我这个叶子放在花的旁边,也显得衬这花儿了许多。”
乔若衡顿时有些得意地摇了摇扇子,嘴角露出笑容:“还得是陈绣娘的巧手,才能将这变为现实啊!”
江玉容将陈为己才绣了一小片的叶子,和原来的比了比,也信服了,道:“之前茹儿和我夸过你,说你想法极多,又新鲜有趣,真是一点都没有夸错你。”
乔若衡笑着应了。
“你真的不留在福京吗?如果你能留下来,在一旁指导咱们的绣娘,咱们的绣庄肯定会更加顺利的。”江玉容期待地问。
乔若衡摇了摇头,道:“此番回来,本只是想与你们绣庄达成供应不料和丝线的生意的,如今参与了进来,已经是计划之外的事了。再说了,这等嘴皮子上的事儿,通过书信说也是一样的,也不非要我的嘴也在这里。我相信,有大姐姐和陈绣娘在,日后也不需要我太多的意见了。”
见乔若衡不肯松口留下来,江玉容十分失望。
才与乔若衡往来了两日,她就觉得,这个妹妹是真的做过生意的人,对生意上的许多门道,比她和陈为己都懂得多多了。要是能一起开绣庄,肯定能省很多的事。
见江玉容情绪有些低了下去,乔若衡略想了想,继续道:“日后,咱们的绣庄开到南边去的时候,不也需要人支应吗?正好有我在南边,大姐姐就能省心很多吧。”
说完生意的事儿,乔若衡又逗趣了一番,果然将江玉容又哄得高兴了起来。
江遐年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姨妈是既斩男又斩女啊!难怪姨妈在南边做生意也很厉害,瞧人家一下子就能把富婆姐姐哄得开开心心的。
乔若衡在侯府住了几天,与江玉容和陈为己这两个甩了烂男人的女人,不仅是生意的事上一拍即合,许多想法和理念上,也格外契合。就这么几天的时间,开绣庄的事,就推进了一大截。
等到乔若衡的箱笼都到了福京的时候,她又给江玉容陈为己几人,详细地展示了一番南边如今正时兴的料子和样式,还有各种花样子之类的,让江玉容大大地涨了见识,也让陈为己学到了许多。
见乔若衡天天忙着与自家大姑姐商议绣庄的事,连前院都没去,更没有出门,乔氏稍稍放心了一点的同时,又有些奇怪,自家妹妹这种做派,倒是没有一点要出墙的意思,难道是年年搞错了?
她倒宁愿是自家闺女搞错了,可年年还真没错过。
乔氏揣着一腔心事,捱到了这一日,江玉容特地整治了一桌席面,只请了乔若衡一人,与她好好地谈了谈绣庄日后要如何发展铺开的事。
等到乔氏见人还未归,便亲自去接人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的妹妹喝得有点多了。
江玉容觉得十分抱歉:“这些酒,还是我和离之前给蒋毅真买的,蒋毅真没来及喝,爹就给我一气儿都拉回来了。若衡妹妹一听,就大包大揽说,要替我把这糟心的酒给喝了,结果就喝成了这样。”
乔氏看着喝得两颊红红的妹妹,也很无语,幸好这喝酒是在自家府里喝的。
“若衡多年没回来,都不知道这酒方子改了,比从前烈多了,喝成这样,也不是大姐的问题。人我就先送回她自己的院子去了,大姐你也快回去歇着吧!”和自家大姑姐客气了一番后,乔氏领着仆妇将妹妹送回她的客院。
吩咐下人们给妹妹换了一身衣裳,又洗漱了一番,放在了床上,乔氏正要离开,乔若衡却突然“呼”地坐了起来,两眼有些发直地看着乔氏:“姐姐,你在啊。”
乔氏无奈应道:“是啊,刚把你带回来。只是开个绣庄而已,就把你高兴成这样了?”
乔氏觉得不太可能啊,乔若衡在南边也帮着家里打理生意的,经手过的生意,可比一个绣庄要大多了。
乔若衡憨憨地笑了笑,拍着床让乔氏坐下,乔氏无奈又宠溺地在床边坐了,任由妹妹像小狗一样蹭了过来,靠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开绣庄,我当然高兴啦!不仅是因为绣庄哦,还因为大姐姐给绣庄找的绣娘,都是自立的人,姐姐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这意味着,那些绣娘挣的钱,都是她们自己的。她们不会因为被婆婆或者丈夫打了,就要养伤而不能干活了,不会因为突然被婆家卖了,甚至杀了,就不能来干活了。”
乔氏很意外:“这种事,在南边很多吗?”
乔若衡点了点头:“多了去了呢,所以我觉得好烦啊,我想开一个作坊,只有女人可以来干活,大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旬发一次工钱,发了工钱她们就去买点肉吃,给家里的小闺女扯二尺头绳,给老娘多买一块芝麻糕甜甜嘴,多好啊。”
乔氏不由得沉默,她不知道,妹妹竟然有这样的想法。
自家妹妹,从小锦衣玉食长大,怎么会突然明白,普通百姓偶尔吃到肉,能甜甜嘴儿,就是好日子呢?
过了一会儿,乔氏道:“是啊,大姐突然想开绣庄,就是因为陈绣娘的事,让她觉得许多绣娘和她自己一样,遇到了一个不好的男人,就被毁掉了一生,所以想借着这个事,帮她们一下。可是若衡,天底下手艺好的绣娘只有那么一小撮,可是吃苦甚至命苦的女人,有很多很多啊,要怎么才救得过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