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最后回到他脸上,凝聚了此生最后的温柔与光亮,一字一句,清晰地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不过…这一生……有你…我……我真的…很开…心…”
话音落下,她眼中最后的光彩如同风中残烛,轻轻摇曳了一下,彻底熄灭了。
那抹温柔的笑容,凝固在她依旧年轻、却已失去所有生机的脸庞上。
她握着他的手,彻底松开了。
穆月僵在原地,所有的声音都卡在了喉咙里。
他没有嘶吼,没有痛哭,只是呆呆地看着她。
他感觉不到心跳,感觉不到呼吸,只剩下一种无边无际的、冰冷的空洞,将他整个人彻底吞噬。
他就这样抱着她,坐了许久许久,直到窗外的雪光将房间映得一片惨白。
然后,他动了——
他极其轻柔地,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用温暖的锦被将她仔细包裹好,然后稳稳地抱在怀中,站起身。
他没有惊动任何人,甚至没有看一眼守在外间、早已跪伏在地,老泪纵横的玄天老祖。
他只是抱着她,一步步走出禾月斋,走入那漫天纷飞的大雪之中。
他没有动用任何法力,只是像一个最普通的、失去挚爱的凡人,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坚定。
风雪扑打在他脸上,与他无声流淌的泪水混合,冰冷刺骨。
他要带她回家。
回她魂牵梦萦的江南。
…………
云梦大泽,依旧是那个他们定情的地方。
穆月找到了泽心一处最为宁静、风景绝佳的小岛。
岛上烟霞树环绕,四季花开,正对着波光浩渺的湖面,远山如黛。
他亲手,一捧土,一捧土地,在那里挖了一个墓穴。动作缓慢,庄重,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他将包裹着她的锦被,连同她生前最爱的几卷书、那方绣着并蒂莲的帕子、以及他送她的那支玉簪,一起轻轻放了进去。
然后,他再次亲手,将泥土掩上,垒起一座小小的坟。
他寻来一块最洁白的暖玉,以指为笔,灵力为刻,在那玉石之上,一笔一划,镌刻下几个字:
爱妻
苏清寒
之墓
没有冠冕堂皇的称号,没有惊天动地的生平,只有最朴素,也最沉重的两个字——爱妻。
他将玉碑立在坟前,静静地站在那里。风雪无法靠近这小岛分毫,只有温柔的烟霞雾气缭绕四周,恍若她从未离去。
他哭了,哭的很大声,只是在那墓前,没有任何言语,就是在哭。
脑海中,是她最后的话语,是她温柔的笑容,是六十年来点点滴滴的相伴,是江南的烟雨,是塞北的风雪,是她说“好想再看一次江南烟雨”时,那带着遗憾的眸光……
所有的温情与甜蜜,所有的挣扎与不舍,最终都化为了一句刻骨铭心的谶语,在他悲痛的心海中反复回响,字字泣血:
也信美人终作土,只堪幽梦太匆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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