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因为晏回南出发北上之后,温芮告诉他,谢韵曾于夜半去往晏回南府上待了一夜的事。
让温垚不再深信不疑,又不由得联想起之前他与晏回南的对峙,他自以为胜算在握,却仍旧落下风。这都让他的心开始摇摆不定。
也许之前晏回南此人并未出现时,他可以十分自信地伴在谢韵身边,并相信终有一日他会打动谢韵,或者安慰自己,即便打动不了谢韵,也可以一直陪伴在谢韵身边。
向父母宣告自己与谢韵成婚时,也是含了私心的。
但是在草木皆兵的此时此刻,今夜出了温府,也许很快,外面便会尸横遍野,哀嚎连天。天已经不是之前的天了。
他怎能仍旧坚定不移?
谢韵似乎猜到他会问晏回南,心中对温垚的鄙夷再也藏不住,不免同情地回答:“温垚,我心坚如磐石,不会轻易改变,无需多言。我很累了,有什么事明日再说吧。”
温垚无力地垂下手,点点头,留恋不舍地退出去。
明日,已经没有明日了-
谢韵没有明白昨夜温垚的失魂落魄,是今日晨起才明白,为什么昨夜温垚那般急迫。原来他说避难,是如此快的事。
温家一夜之间人去楼空,只剩下些带不走的没用的大物件。
往日里照顾谢韵起居的丫鬟也都闻风而逃。
谢韵能理解,而且既然她做出了留守白下的决定,便没有指望会有除了患者之外的人能留下,所以也就不存在失落。
她真如她所言,心如磐石。
温府的人既然已经走了,谢韵也不便再住在这里,她径自洗漱收拾好行囊和药箱,将昨夜翻看过的手稿一一整理好,一并带去了医馆。
出了温府,往南门大街的方向走便是云济堂。但是现在街上已经有部分人听到了些风声,匆忙收拾行囊往城外去。
牛、骡子、驴这些能用上的牲口全都用上来拉着板车,板车上面挤挤挨挨地堆放着布包裹,又坐着老弱妇孺。曾经得到过谢韵医治,认出她来的人,还会好言相劝:“云大夫,想必你已经诊断出来了吧,这是瘟疫!!快走吧!!!”
谢韵心中五味杂陈,她没法阻止如此大规模的逃难。
只能摇摇头,仍旧往医馆方向去-
北地若的风雪是白下那点柳絮般的雪花没法相比的,晏回南带人顺着线索一路追到了博州,却在半途得知了楼承病逝的消息。
晏回南遂以摄政王的身份,前往大梁吊唁。
进入那座暴风雪中的城池时,城内一片死气沉沉,雪厚厚地盖在了每一个人的心上。
楼承死了,由他与谢韶华唯一的儿子继位。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楼承在病重之时便已经为自己的幼子做好了打算,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儿子,也是为了大梁的子民,他向京城传了一封书信,表示大梁从此甘为大周的属国,岁岁朝见。
从此这座城池里的百姓不会再有战争,只有安稳祥和的日子。
所以,楼承的葬礼也是依照大周藩王的礼制操办。
楼承与大梁的大将,曾经是他多年的对手,也曾是他最最痛恨之人。但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
也许是因为晏回南已经找到了他生命中更加重要的存在。
所以过往的仇恨,他已经逐渐放下了,此时此刻面对楼承的死亡,他心中也没有了快意,只有对一个亡国之君的怜悯。
在葬礼上
,他见到了谢韶华,身为曾经的大梁皇后,谢韶华这么多年也已经褪去了当初的跋扈,变成了一个狠辣的女人。因为若她倒下了,那么她怀中抱着的婴儿,在未来的日子里,将依仗谁?又将如何主持大局。
晏回南却不在乎,他只在意究竟是谁派出的杀手要杀害谢韵。
晏回南的兵重重围住了谢韶华的宫殿,谢韶华却有一种身正不怕影子歪的坦然,道:“我已经嫁给了楼承,从前是大梁的皇后,现在也是属国的国母,即便没有得到楼承的心,但爱是最没用的东西。我已经得到了除了爱以外的一切,我为什么还要去陷害谢韵?从前在谢府也是一样,我是府中最尊贵的嫡女,得到的都是谢韵不曾得到过的东西,从前年少,还会因为情情爱爱或是脸面的事情与她争风吃醋。但现在我已为人母,行事只会考虑我与我的孩子。”
谢韶华因为担心孩子被晏回南的铁骑吓到,所以命人将他带去了偏殿,她说到孩子时,下意识往偏殿看了一眼,周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
“晏王爷,我知道你的。从来都是事事以谢韵为大,若真是我害了谢韵,你必然不会放过我。我怎会赌上自己与孩子的前途来谋害谢韵?”
谢韶华的话不无道理,晏回南从头到尾,只是坐在高座上静静听她说。他此刻轻轻一抬眼,司文便明白了他的意思。
不顾宫人阻拦,闯进偏殿,将哇哇大哭的孩子抱了出来。
晏回南冷冷道:“你若是一句虚言,从此你都见不到你的孩子了。”
“晏回南!你敢!”谢韶华猛地站起来,“他即便不是大梁之主,也是大周属国的国君。怎容你胡来?”
晏回南挑眉:“我不在乎他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