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胸口越来越闷,呼吸变得异常艰难,贺景廷的眼神慢慢涣散开来。他反复拉扯着领口,试图将禁锢呼吸的领带松开,可指尖胡乱揪了几下,脱力地垂下去……
眼看他胸膛起伏得越来越剧烈,嘴唇微张,宛如一条干涸的鱼般大口大口地喘气,喉咙里却像堵着什么东西,如同破败的风箱在残响。
舒澄立马意识到,他是急性哮喘犯了。
“贺景廷!”
她一声惊呼,再顾不得犹豫,上前将他僵硬的身体扶住。
黑伞被风掀翻在地,翻滚了几圈水花四溅,落在了路边,大雨顷刻也将她浇透。
可贺景廷光是呼吸就已经费尽了力气,薄唇动了动,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一般哮喘病人都会随身携带药物,舒澄慌乱地在他身上寻找,终于在西装内袋翻出一支吸入式药剂。
她不会用,摸索着将药对准他的嘴唇,按了两次都没能让呼吸微弱的人吸进去,只有淡淡的苦涩气息蔓延。
贺景廷满脸都是雨水滚落,脖颈难受挣扎着后仰,却始终无法呼吸,短短片刻,整个人已经快要意识不清。
舒澄有些急了,她确实后悔过和他结婚,却也不想他死在面前!
忽然,她想起小时候他冬夜里发病那一次医生急救的几个动作,连忙使尽全身的力气,托住贺景廷的脖子让他上半身抬高,靠在自己的腿上。
“吸气,慢慢吸气。”
舒澄轻拍着男人湿冷的脸颊,试图唤起他哪怕一点意识,同时将药嘴重新塞进他齿间,用手堵住唇缝,连接按下舒张剂的顶端。
终于,贺景廷涣散的眼神似乎在她脸上定了一刻,胸膛微微地上挺,将一口药吸进了气管,脱力地呛出一声。
“咳……呃……”
气息微弱且梗塞,他断断续续地开始咳喘。
秋雨寒入骨髓,冷刺激会加重哮喘,这样待下去只会越来越糟。舒澄见他缓过这一口气,连忙拼尽全力将人架起来,踉踉跄跄地回到车上。
将暖风开到最大,她一边踩下油门,一边打通了陈砚清的电话。
“不能去医院,先回御江公馆。”对面冷静叮嘱道,“如果他还是难受,这个药至少要十五分钟后才能再用一次。我马上到,有情况随时再打过来。”
一道道闪电划破天空,将雨夜炸得宛如白昼。
大雨瓢泼,细瘦的雨刮器快要掀不动这密集的雨帘,视野一片模糊。舒澄几次想要加速,却又不敢开得快。
贺景廷双目半阖着,微微弓着身子靠在玻璃窗上,水珠顺着霜白的面颊往下淌,连抬手擦拭的力气都没有。
狭小的前排空间里,充斥着他忽深忽浅的喘息声,像是一道道催命符。
她不免焦灼,加上雨夜疾驰的恐惧,握着方向盘的手快要失去知觉。
终于,御江公馆的灯光若隐若现——
宾利溅着水花驶入地下车库,震耳欲聋的雨声被隔绝在外,变得遥远而不真实。
然而,第一次用药后贺景廷只平复了十多分钟,陈砚清还没有到,他就再次开始呼吸紧迫。
“没事,陈医生马上来了。”
舒澄有些怕,强忍着心中的不安跟他说话,也像是在给自己打气。
贺景廷薄唇渐渐泛紫,难捱辗转间,淋漓的冷汗从发间淌下。他平日深邃的眼睛里失去神采,像蒙了一层薄薄的灰。
舒澄不知还能做些什么,帮他从衬衫领口解开两颗纽扣,把领带松下来。
忽然,贺景廷吃力地抬起手,覆在了她的手指上。
他失温的掌心冷得像冰块一样,慢慢地包裹住她的指尖,移到心口的位置上抵住,继而浅浅吸气。
舒澄怔了一下,没有挣开。
婚后,贺景廷曾几次拉过她的手,都是愤怒或冷淡的。唯有这一次,他病中神志不清,动作却充满温柔,像是抓住了珍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