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尔队长话极少,沟通基本依靠简洁的手势、眼神和偶尔几个短促的词语,如“止步”、“警戒”、“前进”。
其他队员也大多沉默,只是机械地执行着命令,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城墙外那片看似死寂的荒原。
白厄尽职地履行着他的职责。
当戈尔队长用粗糙的手指,指向城墙根下某处颜色略显深暗、土壤散发着微弱但确实存在的不详寒气的地点时,白厄会平静地上前。
他伸出手掌,并不需要繁复的咒语或手势,柔和而纯粹的金白色光芒便自他掌心自然流淌而出,轻柔地覆盖住那片异常区域。
光芒所过之处,那若有若无的黑暗侵蚀气息,发出细微的、几乎不可闻的“滋滋”声,随即悄然消散,土壤那异样的深色也迅速褪去,恢复成冻土正常的模样。
这一手干净利落、效果显著的净化,让巡逻队里其他几名原本对这位空降的魔法师带着些许隔阂和观望的老兵,眼神中多了几分实质性的认可。
在这北境,面对日益诡异的“冰腐”现象,白厄所展现的能力,是实实在在能增加生存几率的保障。
穹则完美地扮演着一个老实、勤快又有些懵懂的杂役角色。
他跟在队伍末尾,看似漫不经心,那双金色的眼睛不安分地捕捉着一切细节。
他时而弯腰,从墙角的积雪里抠出一块颜色与周围岩石迥异、带着细微能量残留的碎晶石,仔细端详后揣进怀里;时而踮起脚,仔细观察城墙垛口上某些非自然磨损的痕迹,似乎在推测可能的攻击来源或频率;时而凑近某个通风口或排水渠,像小动物般轻轻嗅闻,分辨着其中除了冰雪和铁锈之外,是否夹杂着其他异常的气味,比如……更深处的、混合着尘埃与某种异常能量的气息。
在戈尔和其他队员看来,这只是这个年轻流浪者古怪难改的癖好和无所事事的表现,只要不影响队伍行动,也懒得过多理会。
这恰恰是穹想要的效果——在不引起警觉的前提下,最大限度地收集信息。
第一天的巡逻在单调的步幅、刺骨的寒风和持续的警惕中缓慢流逝。
傍晚时分,队伍返回驻地休息。晚餐是固定配给——一块能当砖头用的黑麦面包,一碗几乎看不见油星、只漂浮着几根干瘪菜叶的肉汤,仅能维持基本的生存需求。
第二天,巡逻任务照旧。
第三天,但在下午一次轮换休息,队伍在某个背风的哨塔底层暂歇时,穹捂着肚子,脸上露出些许窘迫,对戈尔队长小声说:“队长,我……我有点内急,想去解决一下。”
戈尔皱了皱眉,挥了挥手,算是默许。
穹立刻像只得到赦令的兔子,灵活地溜出了哨塔。
他并没有前往指定的、距离颇远的公共厕所,而是凭借着昨日巡逻时刻意记忆的卫兵换岗规律、监控死角以及对自己行动路线的天生敏锐,悄无声息地穿过几条堆放废弃建材和破损防御器械的狭窄巷道,迅速接近了城堡东区那片被严格管制的区域。
越靠近那里,空气中那种混合着煤烟、汗臭和金属的气味中,逐渐掺杂进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来自大地深处的阴冷潮气,以及一种沉闷的、有节奏的机械运转声,这声音与铁匠铺清脆的打铁声截然不同,更像是什么巨大的东西在岩层中缓慢而有力地啃噬。
他甚至能隐约听到从那个被栅栏和哨塔重重封锁的矿坑入口方向,传来的、被距离和岩层模糊了的敲击声和隐约的人声。
他的心跳略微加速,但动作更加谨慎。
他像一只灵巧的灰猫,借助倾倒的石料、废弃的矿车骨架以及各种杂物的阴影完美地隐藏自己的身形,金色的眼睛在昏暗中闪烁着狩猎般的光芒,仔细搜寻着任何可能指向真相的蛛丝马迹——
比如,地上不同于寻常运输车辙的、更深更重的履带式压痕;比如,空气中那丝若有若无的、与风嚎平原上那些变异冰原狼相似的、但更加深沉内敛的冰冷能量残余。
就在这时,一阵压低的交谈声,伴随着烟草的辛辣气味,从一堆断裂的巨大石料后方传来。
那里是一个视觉死角,恰好避开了主要通道和哨塔的视线。
穹立刻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一堵冰冷粗糙、布满苔藓的断墙后,连最细微的衣料摩擦声都控制在最低,侧耳倾听。
是两个男人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负责内部警戒的卫兵,趁着巡逻间隙躲在这里偷闲。
“……妈的,这北风跟刀子似的,站岗真是活受罪。”一个声音略显沙哑,带着浓浓的倦意和抱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