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妄立于星姬玄虚境主殿门前,身姿如苍松挺峙,宽肩线条利落流畅,将那袭似云似雾的月白长袍稳稳撑起。
衣料垂坠间,质感愈发清透;腰间收束得恰到好处,与宽阔肩背形成鲜明反差,劲瘦腰身隐蕴力量,周身线条皆透着沉稳内敛的气度。
他步履轻缓时,衣袂随步幅微扬,似有星辰之力在袍角流转,高纬度存在的非凡气场,便在这一动一静间悄然漫开。
星澜静立其侧,此维度诸事已近尾声。
今日,二人要同往虚无之境的归墟潭——
那是各低纬度生命唯一能与虚之境无建立联结的所在。
銮驾破开时空壁垒的瞬间,流光在窗外织成彩练。
不过数息,归墟潭便已在眼前铺开。
星澜俯身拾起那片“界叶”时,正撞见无妄对着潭水出神。
虚无之境的星子簌簌落在她玄色衣袍上,碎钻般缀满肩头;她指尖悬于水面三寸处,潭底水纹便顺着那细微动作起伏,织出无数交错银线——
那是不同维度的“声纹”,在常人眼中不过是杂乱流光,于她却是可读的维度密语。
“这叶子会发光。”星澜将界叶递去给无妄。叶片薄如蝉翼,边缘泛着淡蓝荧光,她指尖刚一碰触,叶面上便浮现出几行扭曲符号,像虫豸爬过的痕迹,转瞬又隐入叶肉。
无妄接过界叶,指腹抚过叶面的刹那,符号再度浮现,却已褪去扭曲,化作清晰银纹。他眼底星河缓缓流转,半晌才开口:“是‘低维信使’留下的。第三维度的修士,想知道如何让他们的‘求道声’传进虚无之境。”
星澜凑近细看,银纹在她眼前又变回凌乱符号。
她忽然想起昨日澜澈带回的消息:西境有修士以自身精血画阵,妄图强行打通高维通道,最终却被维度斥力震碎识海,魂魄尽数散在时空裂隙中。“不同维度,当真能像凡人走亲戚般往来吗?”她指尖轻点潭水,激起一圈浅纹,“他们总把高维当作‘上界’,以为能在此寻得答案,却不知连最基础的感知与言语沟通,都隔着天堑般的鸿沟。”
无妄将界叶轻置于潭面,叶片竟不沉底,顺着水纹缓缓漂向潭心。“维度沟通从不是‘对话’,而是‘共振’。”他握住星澜的手,引着她的指尖触碰水面,“你看这水纹——我们指尖动,它便随之起伏,这便是最简单的共振。维度之间亦是如此,需先寻得彼此的‘频率’。”话音未落,潭底忽然泛起金芒,水纹中浮出一幅虚影:第三维度的某片星域里,无数修士围着一座巨大晶石阵,阵眼处插着根刻满符文的玉柱,柱顶光团忽明忽暗,像在挣扎着向外传递信号。“他们在用‘灵脉频率’呼喊。”无妄的声音沉了几分,“这玉柱是用整条地核灵脉炼化而成,每一次震动,都在抽走那方维度的本源之力。”
星澜望着虚影中修士们狂热的脸庞,心尖忽然发紧。
他们以为玉柱的光芒是“沟通的信号”,却不知那是灵脉濒死的哀嚎——恰如用刀割喉,误以为流出的血能引来救兵,实则不过是加速自身的消亡。“那我们该回应吗?”
她想起三日前,南境修士归还灵脉时,曾怯生生问过:“如何才能让高维知晓我们的悔意?”那时她竟不知该如何作答。
无妄从袖中取出一枚“星核晶”,抬手抛向潭心。晶石落入水中的瞬间,激起的涟漪与潭面原有水纹相撞,竟在空中凝成一道半透明光幕。
光幕里,归墟潭的景象清晰浮现:潭边忘忧草在风里轻摇,星子落进水面的碎光,还有她昨夜偷偷埋下的木牌——牌上“愿灵脉长青”四字,正随着光幕流转微微发亮。
“这便是回应。”无妄道,“我们无需多言,只需让他们看见‘平衡与秩序’本该有的模样。维度的频率,本就藏在草木生长、星河流转的细微处。若他们能静下心听,自然能懂。”话音刚落,光幕中的晶石阵突然剧烈震颤。玉柱顶端的光团骤然炸开,化作无数黑色戾力,朝着周围修士反噬而去。星澜看得心惊,下意识便要伸手去挡,却被无妄轻轻按住。“是他们的‘频率’乱了。”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强行拔高频率,妄图与高维共振,恰似逼着溪流模仿海啸,最终只会被自身失控的力量撕碎。”光幕景象渐渐模糊,最后定格在一个年轻修士脸上。他没有参与祭阵,只是蹲在远处,轻轻抚摸着一株濒临枯萎的灵草,眼底满是惋惜。当他指尖落在草叶上时,光幕忽然亮了一瞬——归墟潭的水纹竟透过光幕,在他掌心映出一点碎光。
“你看。”无妄指着那点光,“无需大阵,不必精血,只需一点真心的敬畏,反而能触到维度的频率。”星澜忽然想起澜澈说过的话:“低维修士总觉得高维藏着他们的‘答案’,却不知答案本就藏在他们自己的维度里。”就像此刻,那年轻修士掌心的碎光,或许比任何盛大祭阵,都更接近“沟通”的本质。
两人返回圣殿时,澜澈正在案前处理各地传来的玉简。
澜澈今日换了件银灰色常服,领口云纹以金线绣就,衬得肩宽腰窄,周身王者之气中,又添了几分沉稳。见二人进来,他扬了扬手中玉简:“北境有异动。并非修士滋事,是那片消失万年的‘回音谷’,突然在维度夹缝中传出了声纹。”
“回音谷?”星澜骤然想起那处秘境——传闻谷中能听见各维度的声音,万年前却因修士过度开采晶石、滥用其灵力,整个山谷都坠入了时空夹缝。“它在‘求救’。”澜澈将玉简递向无妄,“声纹里带着灵脉枯竭的频率,还有……像是孩童的哭声。”
无妄阅完玉简,指尖在案上轻轻敲击,节奏竟与归墟潭的水纹隐隐重合:“是谷中的‘共鸣石’在起作用。那石头能记录维度频率,即便坠入夹缝,也能向外传递信息。”他抬眼看向星澜,眼底带着温和的询问:“想不想去看看?用你能懂的方式,跟它‘说说话’。”
星澜点头时,心中忽然有了个念头。
她转身回房,取来一只小小的陶埙——那是她学着凡界人类模样烧制的,吹不出复杂曲调,只能发出最简单的声响,像风穿过山谷,又像溪流漫过石滩。“我想用这个。”她举起陶埙,眼里闪着光,“你说频率藏在自然里,那风的声音,应该比任何符文都管用吧?”
无妄望着她手中的陶埙,忽然笑了。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动作里的宠溺几乎要溢出来:“不止管用,或许还会有惊喜。”
三人带着侍卫用阵法瞬间便,穿梭到北境的维度夹缝边缘。这里果然能听见微弱的声纹——像风吹过空谷的呜咽,又像无数生灵在低声啜泣。回音谷的轮廓在夹缝中若隐若现,谷中灵脉如干涸的血管,缠绕着灰蒙蒙的混沌气,连空气都透着死寂。
星澜深吸一口气,将陶埙凑到唇边。她没有刻意吹什么调子,只是模仿着归墟潭边的风声,缓缓吹出一段极简单的旋律——那是忘忧草摇晃的节奏,是星子落入水面的轻响,是她能想到的、最接近“平衡”的频率。
陶埙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暖流淌过冰封的夹缝。
奇妙的是,那些杂乱的声纹听到这旋律,竟渐渐平息下来。夹缝中的回音谷开始微微震颤,谷中枯萎的灵脉上,竟缓缓抽出了一丝嫩绿的芽。“它在回应!”星澜惊喜地睁大眼睛,指尖因激动微微发颤。无妄静立其侧,玄色衣袍在风里轻扬。他没有出手干预,只是安静地看着,眼底深邃的星河中,清晰映着星澜的身影——他知道,这才是最好的沟通:不是高维对低维的“施舍”,不是低维对高维的“仰望”,而是两个维度在各自的频率里,认出了彼此对“生”的共同渴望。
澜澈站在稍远些的地方,银灰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那道渐渐清晰的山谷轮廓,忽然读懂了无妄常说的“尊重秩序”——真正的高维从不是俯视者,而是守护者,守着每个维度独有的频率,让风保有风的自由,让谷留存谷的生机。
陶埙旋律仍在继续,星澜指尖因用力而泛白,眼里却亮得像落满了星子。她知道,这段旋律或许无法让回音谷立刻重返故土,却能让它在冰冷的维度夹缝里,听到一点来自“平衡”的声音,知晓自己从未被遗忘。而这,或许就是不同维度之间,最温柔的沟通方式。
当陶埙最后一个音落下时,维度夹缝里忽然飞出无数光点,像萤火虫般围着星澜打转。那是回音谷的共鸣石送出的“礼物”——每颗光点中,都藏着一段独特的频率:有第一维度粒子的轻颤,有第二维度平面的光影,还有更高维度星轨的流转声纹。“看,它们在跟你打招呼。”无妄握住她的手,掌心温度像归墟潭的水般温暖,“维度从不需要语言,只要你愿意听,风里、草里、星河里,全是它们的声音。”星澜低头看着掌心的光点,忽然彻悟:那些执着于“打通维度壁垒”的修士,或许永远不会明白——真正的沟通,从不是跨越天地的强求,而是在各自的天地里,守住自己的频率,却能在风过时,听懂彼此的叹息。
就像此刻,她的陶埙声,回音谷的回应,还有无妄眼底的星子,在这方天地间,凝成了一段无需言语的共鸣。
远处天际,第三维度的某个角落,那个曾抚摸灵草的年轻修士,忽然看见掌心碎光中,映出一株摇曳的忘忧草。他愣了愣,随即轻轻笑了,学着那草的模样,对着枯萎的灵草缓缓吹了口气——
或许,这便是他能给出的,最真诚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