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时,日头正斜斜地洒在客栈二楼的窗棂上,秦绪只看了一眼,便抬手把小帘拉开,将小窗盖了个严实。
在给阿清禾简单处理好了伤口后,秦绪才把目光放回了陆峤言身上。
“秦大人果真是大忙人,这会儿想起本殿了?”陆峤言用手撑着脸,悠悠开口。
秦绪双手撑着案桌子,俯下身子和陆峤言四目相对,而后无奈一笑:“凡事都有先来后到,王爷这是不满意?”
二人之间的距离不过方寸之间,陆峤言抬眼就能看到少女精致的脸,许是觉得不怎么合适,陆峤言下意识就垂下眼,看向了散开的药囊,药囊的旁边则是各种颜色的小药瓶和几块布帛。
陆峤言拿起一个红色的小药瓶,不依不饶道:“好一个先来后到,那秦大人不如来说说……是本王先还是这个毛头小子先?秦大人不妨说清楚。”
秦绪笑了:“自然是以客为先,王爷以为如何?”少女的眼底泛着光,言语间滴水不漏,叫人无法反驳。
听见这话,陆峤言的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笑意。
“这么说秦大人是把本王当自己人了?”
“秦绪不敢,王爷尊贵之身,臣怎敢随意僭越。”秦绪踱步至陆峤言身后,拿起剪刀,顺着男人的衣襟缓缓剪开,露出那几道清晰可见的抓痕。
紧接着的一幕却彻底让秦绪傻了眼,只见陆峤言肩臂处的伤痕依旧鲜血淋漓。
那是前几日在黑市被围堵时留下的,或许是因为太久没有处理,血肉与布衫粘连在了一起,看起来血肉模糊。
而他腕骨上那原本快要愈合的剑伤也因方才过于猛烈的动作而再次崩开,令秦绪不敢直视。
应该很疼吧……
秦绪不由得有些后悔,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于是她抿了抿唇,利落地拿起一个小瓷瓶。
“秦大夫方才该不会是被吓到了吧。”陆峤言疼得冷汗直冒,却还强撑着笑。
仍在处理伤口的秦绪虽然目光都聚焦在男人背脊处的伤口,但这笑却都落进了她的眼里,陆峤言笑得越发轻松,她的内心便越发难受。
“疼了……便叫出来。”
说罢,秦绪将那小瓷瓶里的药粉倾洒在渗血的伤口上,药粉跌落的瞬间,她的耳边便传来了陆峤言低沉的闷哼声。
陆峤言咬着牙:“这点疼就喊人,秦大人这是瞧不起本王?”
话音未落,秦绪便瞥见陆峤言紧绷着的小臂,结实的小臂上青筋暴起。
秦绪茫然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她知道陆峤言疼,也知道眼前的男人在强撑着,可她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即便说了,恐怕陆峤言也不需要这种无谓的关心。
于是秦绪拿起了棉头棍,轻轻蘸了些烈酒,在触及皮肉的刹那间,她听见陆峤言笑着开了口。
“秦大夫这手劲儿比方才轻多了,看来是心疼我这伤?”
棉头棍擦过溃烂的血肉,陆峤言的眼神却越发清明,眼底盛着笑意,仿佛是在回忆着什么。
“这点伤还算不得什么,比起几年前与匈奴那场战役,替秦大人挡这么一下,倒像是在挠痒一般。”
秦绪闻言手上一顿,抬眼便撞进男人那深不见底的眸,他笑意里藏着的隐忍早被少女看得分明。
只是她没有戳破,沉默地将新剪的布帛缠上去,声音冷淡。
“再笑,我便把这布帛再缠紧些,省得你总惦记着乱动。”
陆峤言听后脸上的笑意更甚,垂下的掌心缓缓握成了拳。
或许是有了给少年包扎的经历,秦绪包扎得越发熟练,在缠好布帛后打了个漂亮的结。
陆峤言低着头看了一眼:“秦大人这手法果真独特。”
秦绪道:“王爷此言可是嫌我打的结不好?”
陆峤言打趣道:“秦大人多虑了,此结打得甚好,不像督察,倒像个正儿八经的大夫。”
“王爷说笑了。”秦绪转身收拾起布帛和小瓷瓶,最后把打包好的药囊放回了原处。
还不及秦绪拾掇完,只听“吱”一声,木门被打开。
包着布帛的阿清禾正站在门口,一言不发地看向屋内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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