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韩烁没等到放学去拿孟聿修的褥子,却有人给他送被子了。
最后一节自修课,韩烁在开小差,被旁边的皮蛋撞了下,而后又朝他指了指旁边。
韩烁顺着视线瞧过去,看见班主任站在外边跟他招了招手。
“怎么了,余老师?”
班主任余老师告诉韩烁他哥来了,就在操场上等他。
“我哥?”韩烁十分诧异,他朝楼下跑的时候还在思索今天才周三,从小石村到云溪县得耗费不少时间,韩洪这个点来学校找他,待会儿回去都没车,难道晚上不用给韩亭做饭了?
当他跑到操场时才发现韩亭居然也跟着来了。
今天天气阴沉,尤其临近傍晚操场上风大。韩洪抱着戴着土黄色毛线帽的韩亭站在那,脚边还有一只鼓囊囊的蛇皮袋。
看见韩烁出来,韩洪脸上立即挂起了笑。
“哥,你们怎么来了?”
韩洪指着蛇皮袋对韩烁说:“这不天气突然大降温了嘛,你寝室里的被子肯定不够盖了。”
韩烁看了眼蛇皮袋,这么一大只估摸着有七八斤的样子,还没到晚上盖身上,他心里就已经感觉暖烘烘的了。
“再过两天周五我就回家了,你干嘛还带着亭亭跑一趟。”说到韩亭,韩烁纳闷了下,平时这小东西见到他,第一时间就呱呱叫着小叔叔,今天怎么没动静了?
他困惑地瞧过去,见韩亭毛线帽下一张小脸红扑扑的,靠在韩洪身上有气无力的模样,但又因为看见韩烁,他显然很高兴,两只眼睛弯弯的,只是没有力气,所以虚虚地叫着“小叔叔”。
韩烁心沉了瞬,他抓起韩亭的小手问韩洪:“亭亭怎么了?”
常年精神饱满的韩洪难得神色露出倦意,但他仍旧笑着宽慰韩烁:“感冒了,从星期一开始就一直咳嗽,镇上的卫生院挂了两天盐水还是咳,就怕他咳出肺炎,所以带县医院去瞧瞧,顺道给你送被子。”
他话刚说完,怀里的韩亭就脆脆地咳了两声。
韩烁下意识就要去请假陪他们父子去医院,韩洪拦住他。
“你就别去了,来来回回折腾多麻烦,而且你寝室晚上要锁铁门,到时你回来怎么办?”
为防贪玩的学生们晚上偷溜出去,学校的宿舍楼每一层楼梯口都安了铁栅栏门,一到熄灯的点,宿管就会把门锁上。县医院离学校有点距离,回来多半也得九十点钟了。
“那你们怎么办?”韩烁急道,“我是说你们晚上肯定是在医院的吧?那你们晚上睡觉怎么办?”
韩洪笑道:“哥都多大人了,还能让你操心吗?肯定会有地方睡觉的。好了,你快回去上课,我先带亭亭去医院。”
韩烁还不肯回去,韩洪只好说他要是一起过去,晚饭还得多花一个人的钱。
加上韩亭又咳嗽起来,韩洪便不跟韩烁耽搁了,韩烁只好作罢。
目送韩洪父子俩走后,韩烁把蛇皮袋拎到寝室楼的铁门边,待会等放学,铁门打开后再拎回寝室里。
放学铃声一响,韩烁照旧去一班等孟聿修一块儿去食堂吃饭。
平时他吃饭最积极,光吃自个的菜还不满足,非得去孟聿修的茶杯里捞几勺子。后来孟聿修带的一茶杯菜支撑不到周五,周日返校时,他便让他现在的妈给多炒了点。
然而今天韩烁有心事,不仅没去孟聿修那夹菜,甚至连吃饭都没精打采。
他停下手中的勺子,看着食堂敞开的大门,想起韩洪抱着韩亭灰蒙蒙的天色中离去那一幕。
又想起韩亭趴在韩洪肩上那张苍白脆弱的小脸,要走时,他两只眼睛还依依不舍地望着自己。
韩洪虽轻描淡写告诉他晚上有地方住,可韩烁心里也十分清楚,去医院一趟得花钱,他虽不了解这时代县城旅馆住一晚的价格,但估计也不会太便宜。
韩洪那么节俭的一个人怎么舍得?韩烁曾经看过那种苦情的年代剧,一想到韩洪或许带着韩亭在医院的走廊或者长椅上将就一晚,他的饭就梗在喉咙里,难受得吞不下去。
孟聿修发现韩烁的不对劲,问:“你怎么了?”
韩烁被唤回思绪后沉沉地叹了声气,“吃不下了。”
他饭勺扒拉了下饭盒里还剩下一半的饭,问孟聿修:“这半我没动过,给你吃行不?”
孟聿修垂眸看了眼他的饭盒,犹豫了下。
只听韩烁又说:“我划一半给你,干净的。我真吃不下了,倒了挺心疼的。”
孟聿修抬眸,看见韩烁确实为难的表情,于是他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