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夏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故作轻松的、近乎撒娇的语调,像羽毛般飘落在寂静的雨夜里。然而,这句话的内容却重如千钧,瞬间将空气中所有流动的、未言明的张力拉扯到了极致。
李曼端着酒杯的手指猛地一僵,杯中深红色的液体微微晃动。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苏夏。那双总是冷静锐利的眼眸里,此刻清晰地映照出震惊、错愕,以及一丝被猝不及防撕开伪装后的慌乱。
她像是没听清,又像是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苏夏嘴里说出来。
厨房暖黄的灯光勾勒着苏夏的侧脸,她微微仰着头,眼神里没有了平时的敬畏和顺从,反而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亮得惊人的大胆和……挑衅?
空气凝固了。雨声是唯一的背景音。
李曼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她张了张嘴,似乎想用惯常的、冰冷的经纪人口吻呵斥她的荒唐和无理取闹,想用“公私分明”的教条将她打回原形。
但当她撞上苏夏那双眼睛——那双清澈的、却在此刻燃烧着某种奇异火焰的眼睛——所有准备好的、用于防御的言辞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看到苏夏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正微微发着抖。
漫长的、令人窒息的几秒钟沉默。
苏夏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她几乎要后悔自己的莽撞和失言,几乎要移开视线败下阵来。
就在她即将撑不住的瞬间——
李曼忽然动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极其缓慢地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玻璃杯底与茶几接触,发出一声轻微的、却如同惊雷般的“叩”声。
然后,她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着依旧坐在沙发上的苏夏。
阴影笼罩下来,带着无形的压迫感,还有她身上那股冷冽的香气和极淡的酒意。
苏夏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仰头看着她,像一只被锁定的小兽。
李曼俯下身。
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刻意的延迟,仿佛在给她最后反悔的机会。
她的脸在苏夏的瞳孔中逐渐放大,清晰的眉眼,挺直的鼻梁,紧抿的、似乎总是吐出冰冷指令的唇。
苏夏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拂过自己的脸颊,带着红酒的微醺气息。
距离近得危险。
近得能看清她眼底深处那片幽潭里翻涌的、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暗流。
近得苏夏几乎以为,那个吻,真的要落下了。
然而,在最后一厘米的距离。
李曼停住了。
她的目光深沉如海,牢牢锁着苏夏的眼睛,里面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辨的情绪——克制,挣扎,警告,或许还有一丝……被强行压抑下去的、不该有的悸动。
然后,她微微偏过头。
那个原本可能落在唇上的吻,最终,极其克制地、轻轻地,落在了苏夏的额头上。
干燥的,温热的,一触即分。
像是一个烙印,又像是一个清晰的界限。
“适可而止,苏夏。”
李曼直起身,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极力维持的平静,却比任何严厉的斥责都更让人心惊。
“这种玩笑,以后不要再开。”
她说完,不再看苏夏一眼,转身,脚步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仓促,快步走向了自己的卧室。
李曼转身离开的步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紊乱,高跟鞋与地板接触的声音失去了往日的绝对精准,泄露了主人内心的惊涛骇浪。那扇即将合上的卧室门,像是要彻底关闭某个刚刚被危险撬开的潘多拉魔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