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楼顶悬垂至半空的那滴诡血,依然缓慢地左右荡动起来,轨迹森然莫测,在粘稠的血月光下划出一道道令人心悸的暗红残影。
东方玄鹤摊开右手掌心,微光闪过。
掌心结界中,那半袋取自古埙的暗沉血浆悄然浮现,悬浮在离他掌心三寸之处的虚空,散发着不祥的幽光。
与空中荡动的血滴产生着诡异而同步的共鸣。
竹楼内,忽地响起一阵低沉的呜咽之声,似有无数冤魂在暗处窃窃私语、哭泣。
而此时,窗外天际,一轮圆月高悬,却并非往日的清辉皎洁,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得如同凝固鲜血的墨红色。
云骁杰抬头望向窗外,脸色凝重得如同铅块,喉结滚动了一下,低声吐出带着寒意的话语:
“今天是农历十五……竟是血月当空。这血月……”
云翳的右肩轻靠着东方玄鹤坚实的左胸膛,仍在从他稳定而强大的气息中,如饥似渴地汲取着能量,修复自身受损的元气。
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那双眸子已重新燃起火焰。
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复杂古奥的手印,呈祈祷状,目光却无比坚定、锐利如刀地望向东方玄鹤掌心那半袋血浆。
她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诚挚与破釜沉舟的决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在死寂得如同坟墓的竹楼中回荡,撞击在每一根腐朽的竹节上:
“不管你是谁,因何沦落至此,既是云家之人所造之孽,便必须由云家之人来扛。今日,我们来此,并非为你诵经超度——我们是来助你,申冤!报仇!”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抹淬炼过的、如同寒刃出鞘般的锐利光芒,一字一句,以自身血脉为引,立下不可动摇的重誓:
“你放心,不论是我云家何人,我云翳在此,以云氏血脉立誓,必替你查明真相,手刃仇人,以血还血,以命偿命!”
话音还在阴冷潮湿、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里盘旋,未曾完全落下——
嗒。
一声极轻微却清晰无比、如同玉珠落盘的轻响,在这片死寂的环境中不啻于一道惊雷。
那悬垂了不知多少岁月、终年不落、违背着常理与自然的血滴,竟应声而落,精准地砸在下方的、早已枯萎卷曲的竹叶上。
那血珠在枯叶上滚动着,带着一种诡异的仪式感,最终停在一片叶子中央的凹陷处,在漫天血月下,泛着妖异而湿润的光泽。
仿佛无声的回应,又似积压了无尽岁月的怨怼,终于得泄的开端。
整个竹楼猛地一静,连那无处不在的呜咽悲鸣之声都霎时停滞,仿佛万物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
东方玄鹤眸光骤然锐利如电,猛地抬头望向黑暗角落,他的左手不知何时已经按在了腰间的洞箫之上,指尖微扣,蓄势待发。
云骁杰倒抽一口冷气,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
云翳则缓缓站直了身体,主动离开了东方玄鹤的支撑。
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她的眼神已变得无比清明、冷静和坚定,仿佛淬火重生的利剑。
她与东方玄鹤交换了一个短暂的眼神——无需言语,彼此已然明了。
契约,已成。因果,再续。
血月之光透过破旧竹窗那如同囚笼栏杆般的窗棂,冷冷地、精准地照在那滴终于落地的血珠上。
仿佛为这场刚刚于无声中达成的、以血为盟的黑暗契约,盖下了一个诡异而不可违逆的印鉴。
遥远的、被血色笼罩的竹林最深处,恰在此时,传来一声似狼非狼、似枭非枭的、凄厉到扭曲的长啸,悍然划破了这凝固血夜的死寂,也为这新章,奏响了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