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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第1页)

寅时初刻,夜色如墨,万籁俱静,正是守卫最为困倦松懈之时。

红山宫巨大的轮廓在夜色中如同蛰伏的巨兽。

宫墙外,古柏的枝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李裳秋与李复如同暗夜中的山灵,悄无声息地攀上树冠。李复目光锐利,仔细查看着宫墙内的动静,对李裳秋打了个安全的手势。

深吸一口气,看准时机,身形如燕般从树梢掠起,足尖在宫墙上轻轻一点,便灵巧地翻过了高墙,落入墙内的阴影中,整个过程迅捷无声。

与此同时,红山宫八层,约定的侧窗外,一条浸过油结实绳索被仙絮和茕鹿小心翼翼地垂了下去。砚梨则紧张地守在稍远些的内室门边,留意着外面的动静,手心全是冷汗。

李裳秋准确无误地抓住了垂下的绳索,试了试力道,与李复交换了眼神,随即迅速攀援而上。当她轻盈地翻窗进入八层内室时,仙絮和茕鹿立刻上前,接过她背上背着的假郡主。

内室里烛光昏暗,真正的李思怡依旧昏睡在床榻上,小脸烧得通红,呼吸微弱。啾啾和小酒守在床边,眼睛红肿。见到李裳秋,两人都是精神一振。

时间紧迫,不容多言。李裳秋迅速检查了一下李思怡的状况,眼中痛色一闪而过,随即果断地将真正的李思怡用厚厚的锦被包裹好,轻轻背在背上。同时,仙絮和茕鹿合力,将那个戴着人皮面具、穿着李思怡寝衣的“假郡主”小心翼翼地安置在床榻上,盖好被子,营造出一直在此昏睡的假象。

整个过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动作轻缓却效率极高。李裳秋背起李思怡,对仙絮等人点了点头,低语一句:“按计划行事,保重!”随即,她再次从侧窗翻出,与李复汇合。两人沿着原路,借着夜色掩护,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红山宫,迅速返回李守礼的小院。

房间内的仙絮和茕鹿快速收起绳索,清理掉可能留下的痕迹,互相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如释重负却又不敢完全放松的紧张。她们知道,最关键的一步已经完成,但接下来的戏,还需要她们继续演下去。

次日,红山宫传出消息,昏迷多日的金城郡主病情似乎略有起色,体温稍降,偶尔能进些米汤。尺带珠丹闻讯,派了医官前去诊视。医官把脉后,回报说郡主悲恸过度,元气大伤,虽暂脱险境,但脉象依旧极其虚弱,逻些地势高寒,于其病体恢复大为不利,建议尽快移往地势较低、气候更宜人的金城县公主府中长期静养,方能有望彻底康复。

尺带珠丹考虑到与大唐的关系,以及对李奴奴的承诺,便顺势下诏,命令大臣尚·没陵赞全权负责,调配精锐护卫,务必配合大唐使团,将“金城郡主”平安护送至金城县郡主府。

就在使团出发前,仙絮以公主府旧人、未来郡主府总管的身份,向大唐使团正使提出了一个合情合理的请求:“公主殿下仙逝,郡主年幼袭爵,按制,公主府应降格为郡主府。恳请正使大人先行派人快马加鞭,前往金城县,督导当地官府,将府邸规制、匾额等一应物事,尽早更改为郡主府制,以免日后落人口实,于礼不合。”正使觉得此言有理,且是小事一桩,便欣然应允,安排了下去。

在吐蕃官员和大唐使团的共同“见证”下,那位病情“稍有好转”但仍需卧榻、面容苍白脆弱的“郡主”,被小心翼翼地抬上了特制的舒适马车。仙絮和茕鹿作为贴身侍女随行左右,砚梨也以脱籍后返回长安为由同行。庞大的车队缓缓离开了逻些城,向着东方,向着金城县而去。

失去了李奴奴这个主人,又送走了李思怡这个小主人,曾经象征着唐蕃联姻、承载着无数悲欢的红山宫八层,仿佛一夜之间被抽走了灵魂。那扇通往顶层寝殿的雕花木门被暂时封闭了起来,昔日萦绕的药香、低语与步履声,都被一片死寂所取代。

曾经在此侍奉的大唐籍仆妇和侍女,大部分都随着使团队伍,以照料“郡主”的名义前往了金城县。而剩下的那些吐蕃本土侍女,则如同散落的珍珠,被重新分配——有的被调拨到其他后妃房内使唤,有的则被赏赐给有功的臣子府邸。偌大的宫室迅速冷清下来,只留下空旷的回廊和积尘的窗棂,无声地诉说着曾经的繁华与如今的落寞。

李沁作为达扎路恭的夫人,顺理成章的从管理低等侍女的宫人手里带走了啾啾和小酒,直接送去了李守礼的小院。当啾啾看到床榻上依旧苍白病弱的李思怡时,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哽咽着扑到李思怡床边,却又不敢大声,只能低低地唤着:“郡主……郡主……”

小酒则在跪在床边,眼泪不停的往下流,却说不出话来。

昏迷中的李思怡根本不知道外界发生的一切,她的意识仿佛漂浮在无边无际的黑暗与混乱的碎片之中。阿娘呕血的画面、红山宫冰冷的墙壁、周围人悲戚的面容交错闪现,巨大的悲伤和无力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然而,就在这意识的深渊里,系统自带的她的头像,始终倔强的占据着她意识海的左上角,三岁的小姑娘梳着双丫髻,两颊绯红像是烧了起来,下方有个小小的“病弱”debuff闪着微弱的红光,像是扶贫那三年里她时时刻刻呆在手上的七秀坊的手串,提醒着她还带着她的精神寄托。

她也会梦到前世在镇县走过的那些崎岖的山路。风雨交加的夜晚,打着电筒深一脚浅一脚地去走访危房户;面对起初不理解、不信任甚至带有敌意的村民,需要一遍又一遍、耐心耗尽又重新积聚地沟通解释;为了一个项目、一笔资金,来回奔波,磨破嘴皮,看尽冷眼;亲眼见过因病返贫的家庭那绝望的眼神,也经历过项目成功、百姓露出真心笑容时的巨大慰藉……

那段经历,磨掉了一个城市女孩的娇气,赋予了她一种近乎本能的韧性——一种在极端困境中,知道抱怨无用,只能咬着牙,一点一点去挪动、去改变、去争取的韧性。是那种“只要还有一口气,只要还能动,就总得做点什么,总会有办法”的底层信念。

这种源自灵魂深处的韧性,在她病中化为了顽强的求生意志。当身体的痛苦和心灵的绝望如同潮水般涌来,试图将她彻底淹没时,那份属于“扶贫干部李思怡”的坚韧,便会隐隐发挥作用。它让她即使在昏沉中,也会下意识地配合着喂到嘴边的药汁,努力吞咽;让她在偶尔清醒的片刻,不是沉溺于哭泣,而是用努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潜意识里在进行着最基础的“环境评估”和“风险判断”。

小小的院落里终日弥漫着草药的苦涩与藏香的宁神气息。李思怡被安置在最安静温暖的房间里,啾啾和小酒日夜轮班守候,严格按照医嘱喂药、擦身、更换药浴。李守礼更是亲自监督药膳的熬制,确保每一碗都火候得当。

李复喜欢在月下给她吹奏笛曲,那笛声不带悲喜,如同山间清泉,缓缓流淌。李倓则热衷于白日在她清醒的时候陪着她发呆,或者在课余跟她分享他的日常。

“小姑姑,你看这方墨,据说是用雪山松烟所制,带着一股冷香。”

“小姑姑,李复大哥说江南的春日,桃花开起来像云霞一样,连绵不绝……”

“小姑姑,今日先生讲兵法‘置之死地而后生’,我觉得,人或许也是如此,经历过最难的,往后便都是坦途了。”

“小姑姑,姑母为您做的这一切,不是为了让她成为您永远的牵绊和伤痛。她希望您活着,好好活着,去看她没看过的风景,去过她没能过上的生活。您若一直沉溺于悲伤,岂不是辜负了她的一片苦心?”他顿了顿,声音温和而坚定,“您不是普通人,姑母说过,宗喀大师也说过。您的路还很长,振作起来,才不枉姑母为您争来的这片天地。”

在如此精心的照料下,也幸得李思怡骨子里的坚韧,她反反复复的高烧终于在新年来临前渐渐退去。

只是这一场大病着实凶险,几乎耗尽了小孩儿本就未足的元气。她瘦得厉害,原本略带婴儿肥的小脸尖了下巴,显得一双眼睛更大,裹在厚厚的毛皮袄子里,愈发显得小小一团,脆弱得让人心疼。李守礼和李裳秋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时值深冬,吐蕃高原正是最严寒的时节,北风凛冽,大雪封路,道路难行至极。以李思怡如今这般虚弱的身子骨,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的颠簸与风寒。两人一合计,当即决定更改出发的日期,等到来年开春,冰雪消融,道路畅通之后再行离开。并且,要利用好这几个月的时间,竭尽全力给李思怡把身体养回来,至少也要恢复到能承受旅途劳顿的程度。

想通了的李思怡自己也开始“奋发”起来。她不再被动地接受照顾,而是表现出了一种积极的配合,再苦的汤药端到面前,她也会皱着小鼻子,咕咚咕咚尽量快地喝下去,喝完立刻塞一颗啾啾准备好的蜜饯,小脸皱成一团,却从不耍赖。用膳时,她也努力多吃几口,即使胃口不佳,也会细嚼慢咽,不再像病中那样食不下咽。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养好身体,才能去做她想做的事,才能不辜负阿娘的期望。

李裳秋见她精神好些,便开始教她一些最基础的强身健体的法门,主要是为了活动筋骨,促进气血运行。最简单的就是扎马步。起初,李思怡连半炷香都坚持不了,小腿抖得厉害。但她骨子里有股倔劲,每次都咬牙撑着,小脸憋得通红,直到李裳秋喊停才放松下来。李裳秋看着她那认真又吃力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是欣慰。

没人的时候,她就坐在窗边,拿小院里的树叶练习技能的熟练度,啾啾和小酒对她指尖时不时出现的粉色光效,花瓣霜雪,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的见怪不怪,只花了短短三天时间。

李守礼也并未因她是女孩且年幼就放松对她的教养。当她的身体逐渐好转,便被允许旁听李倓和李复学习的课程。内容对她来说自然是深奥的,多是经史子集、兵法策论。她大多时候只是安静地听着,但有时,也会提出一些看似天真、却角度奇特的问题,让李复和李倓争论不休。

这段被迫滞留在逻些养病的时光,反而成了李思怡沉淀、积累和内在成长的关键时期。外祖父的疼爱,姨妈的教导,李倓的陪伴,李复的分享,啾啾和小酒的悉心照料,还有系统界面里一点一点积攒的技能熟练度,共同编织成一张温暖而有力的网,托举着她,一点点走出丧母的阴影,一点点积蓄着力量,等待着春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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