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脸上湿漉漉的,也不只是急出的t眼泪,还是被烤出的油汗。
他们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分明每个步骤都没有错的呀。
“别说话,”火势渐大,浓烟滚滚,梁鱼叫众人取下随身携带的水囊,撕下衣摆打湿了蒙在脸上,“吸入太多烟气会死的!”
见众人面上难掩惶恐,梁鱼又安抚道:“放心,东家不是是非不分的人,只要咱们尽心,一定会有好结果!快,救火!”
派去查看水车的人很快提着水桶回来,沮丧且愤怒地说:“河上游被人倒了火油,这是想把咱们一窝端了啊!”
水桶中的水面剧烈晃动着,在火光照耀下泛出不详的彩色纹路。
“该死,该死!”夏生双眼赤红,“我去抓了他们来!”
她好不容易才在这里安家,有了极好的同伴,极好的差事,极好的东家,怎能眼睁睁看着歹人将这一切毁掉!
“站住!”梁鱼喝道,“对方蓄谋已久,敌暗我明,如今得手,他们还会傻傻的杵在原地等你去杀吗?”
“可!”夏生气急,却也知道她说的有道理。
各处的灯陆续亮起来,那是看见信号的人们从睡梦中爬起来救火。
有工具的用工具,实在没有工具的就蹲下用手刨地,用衣襟兜住沙土往墙上泼。
可墙壁是竖着的,沙土泼上去,来不及阻断火源便会跌落,灭火效果并不理想。
“梁管事,墙上必然被人泼了油,”一个距离最近的护卫被火势逼退,滚滚而来的浓烟呛得她咳嗽几声,“这几日天干,晚间风又大,挡不住了,等熬到咱们灭火,里面的货也都烤糊了,扒墙吧!”
火当然会熄灭,可单看里面的货熬不熬得住。
丝绸易燃,哪怕不直接接触火源,只要温度够高,布料也会被烤焦乃至引燃。
可说来容易做来难,墙也不是能随便扒的,且不说布料最怕烧,一个弄不好,库房坍塌就全毁了。
“破墙!”梁鱼努力分辨着风向,寻找最合适的位置尝试突破。
她指着一处墙壁,招呼众人,“来人,先集中往这里撒土,控制住火势后破墙,来几个不怕死的同我进去抢货,能抢多少是多少!”
里面足足有两万匹布呢,光本钱就要六七万两。
那都是别人定好了的,如若烧毁就得按照市价赔,届时就不是翻一番能解决的了。
“七管事……”
“别拦我!”
“东家……”看着匆匆赶来的明月,梁鱼满面苦涩,“是我的错,我没看好场子。”
白天还好好的场子,如今只剩断壁残垣,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焦糊味。明月的脑袋都木了,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像在做梦,魂魄游离在外,盲目地看着熟悉的人在面目全非的土地上收拾残局。
梁鱼带人拼命抢出来的货正堆在一旁,对比总数,也只是九牛一毛。
负责这一带巡逻的厢军也来了,一正一副两位头领正帮忙整顿,并追查火源。
不知过了多久,明月没有起伏的声音响起,“你有什么错?”
“我没……”
梁鱼还要自责,明月却已一脚一脚踩在化为乌有的心血上走过来,木然道,“你反应及时,排布有序,能做的该做的都做了,还冒死进去抢货。你告诉我,你有什么错?”
丝绸生前极为美丽,可大火过后却都和普通垃圾没什么分别,黑漆漆一片,有股淡淡的焦香味。混在此情此景中,尤为怪异。
明月慢慢走进还散发着余温的库房里,看着脚下厚重的灰烬。
她几乎不忍心再看,却还是忍不住蹲下去,用手拨开,露出里面一层又一层的焦黑。
许多堆叠整齐的布匹还维持着烧焦前的形态,仔细看时,甚至能看清上面的纹理,可一碰就碎。
“东家,别看了……”苏小郎跟在后面,心疼得要命。
彻骨的寒意混着愤怒和无力回天的颓然,化为一条冰冷的毒蛇,将明月由内而外紧紧束缚,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她的五脏六腑,她几乎喘不过气。
城外的山里本就有风,又多草木,风助火势,又有火油,岂是人力可控的?
七娘红着眼眶上前,说了另一个坏消息:前头织坊也被人放了火。
但是那边晚间没有人,只有织机和织机上没织完的部分布匹,大家怕是调虎离山之计,并不敢擅离职守,最终还是选择集中力量抢救库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