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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第12页)

公孙罗再次俯身长揖。

“晚辈虽不知数百年前旧事,亦不知仙君取走那尊丢失的神塑的目的,但牧山因此受益匪浅,不啻为是千年不遇的机缘,牧山上下铭感五内,在此再谢仙君。”

谢意是真心的,但道谢里不无探究,公孙罗没放弃探究那尊神塑的下落和她取走神塑的目的。

曲砚浓哑然失笑。

“各有所获,公平交易。”她看明白了,但不搭腔,语调淡如烟,“不必谢。”

公孙罗得不到答案,沉默了一瞬。

“先前晚辈与知梦斋合作,除了获取朱雀火之类的奇宝之外,还曾拜托知梦斋留意那尊失落的神塑,如今得知了神塑的下落,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他不卑不亢地说,“那个知梦斋的修士,对鸾谷的了解极深,甚至要胜过我,必然是鸾谷的嫡脉弟子,多半还担任要职,不是獬豸堂弟子,就是太虚堂弟子。”

上清宗家大业大,光是为了维持日常,就有八堂十九院,之前公孙罗只说那个知梦斋修士是鸾谷弟子,现在却直截了当地指出那人一定在獬豸堂或太虚堂任职,立时便将排查的范围缩小了九成。

这推测显然不是公孙罗一夜之间得出的,只能说明上次见面时他有所保留。

“看来久慕盛名的分量,远比不上知恩图报啊?”曲砚浓似笑非笑。

公孙罗神色未变,“仙君说笑了。”

“仙君若去鸾谷,想必会见夏枕玉祖师。”他说,“原本夏祖师也要来谒清都,却在谒清都将近时说不来了。”

曲砚浓饶有兴致地望着他,“怎么?你是要和我说夏枕玉的坏话吗?”

这话很不好接,但公孙罗神色自若地摇了摇头,“仙君误会了,夏祖师自有考量,晚辈岂敢有所怨望?”

“只是方才谒清都,想起了百年前的一桩往事。”他说,“夏枕玉祖师来牧山的次数并不少,我年幼时便见过夏祖师。”

曲砚浓扬眉。

“化神仙君名扬五域,天下谁人不敬慕?晚辈自然也不例外,对夏祖师时时留意,夏祖师也不在意,只是立在其中一尊神塑前久久驻足。”公孙罗说,“她只看那一尊,其余都不看,甚至连她自己的那一尊也不看。”

“驻足久了,晚辈远远望着她,莫名就生出一种错觉。”

“就好像……”

“那不是一个人在看神塑,而是两尊神塑在互相对望。”

曲砚浓目光凝固。

这是第二个在她面前说夏枕玉像神塑的人。

如果公孙罗和公孙锦这对兄妹没有私下统一过口径,那么这过分相似的形容,就很值得人深思了。

夏枕玉究竟是什么样,才会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神塑?

第85章孤鸾照镜(三)

曲砚浓当然知道夏枕玉长什么样。

她见过夏枕玉的次数,比大半个上清宗的弟子见夏枕玉的次数加起来还要多。

夏枕玉一点也不像神塑,她不冰冷、不坚硬、不漠然,浑身上下并没有任何一个特质能与神塑联系在一起。

她是个完全与这形容相反的人。

夏枕玉不仅绝不冷硬,还温良得过了头,即使常常失望,也往往会用包容来接纳一切。直到她们分道扬镳的那一天,夏枕玉也只是用沉默作别。

曲砚浓很少信任什么人,甚至直到现在她也依然对夏枕玉保有怀疑,但她把自己终将遗忘的道心劫后手交给夏枕玉保管了数百年。

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这更深重的信任吗?

公孙罗很清楚对一位化神修士绝非褒义的形容意味着什么,他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很快解释,“我并不是说夏枕玉祖师为人冷漠,夏祖师古道热肠,对牧山和鸾谷一视同仁、从不偏颇,只是……一个人给旁人的感觉未必如她真正的性格。”

“夏祖师给我的感觉就是神似神塑。”

话语很委婉,似乎只是一句怨望之语后废话般的自我找补,但公孙罗的性格和他的妹妹绝不相同,他既然说出了口,那就只能是一种暗示,或者试探。

——令上清宗祭拜数千年的神塑,让曲砚浓在数百年前大费周章的神塑,当真就只是一批只具有追古意义的顽石吗?

神塑雕刻修士面容、纪念对应修士,很容易让人反过来琢磨神塑与修士本人之间的联系,而夏枕玉这个唯一周知在世的、拥有对应神塑的修士,自然也就成了公孙罗探究的跳板。

这也许是牧山弟子本能的探索——令牧山守护了上千年的神塑,究竟是否还具有别的意义?

曲砚浓很轻易地明白了他的心思。

这疑问同样也是她的疑问,她不信什么上古传承、经义所载,只信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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