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成功了?”曲砚浓这样问,但她心里已知道答案。
檀问枢能说出“乾坤冢”这个名字,也许根本不是夏枕玉告诉他的。
是他自己到达了乾坤冢。
“成功了。靠着一壶金和五月霜半死不活地到了乾坤冢。”檀问枢说,“季颂危也是好运道,也许是因为魔主刚诞生,尚未苏醒,魔元狂乱无定,只是本能地侵蚀季颂危的魔气,给了季颂危机会,让他盗了一缕魔元就回来了。”
说起季颂危的“好运道”,檀问枢的语气颇有点酸溜溜的意味,但他的语气很快就带上了几分幸灾乐祸,“这可是捅了个大篓子。”
曲砚浓打断他,“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二十来年前。”檀问枢说。
二十多年前,恰好卫朝荣已许下誓约,画地为牢,正在沉睡。
季颂危潜入冥渊时,只能见到魔元狂乱、不成人形的被缚魔主。
“季颂危成功带回了一缕魔元,回到此地枭岳别址,将魔元放入了熔炉中,迫不及待地启用熔炉,窃取魔主的力量。”檀问枢语调很轻快,将一件给五域带来无数痛苦的事说得很快活,“熔炉确实有用,为他窃来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可他没想到,熔炉窃取的力量太庞大,他无法全部掌控,窃来的魔气涌出熔炉,满溢天地,瞬间侵蚀空间、吞噬灵气,令一整片天地崩塌。”
“这一场天崩地裂,就是玄黄一线天地合。”
那场震荡五域,颠倒乾坤的天灾。
自青穹屏障立下后一千年,五域最恐怖的一场浩劫。
季颂危因他在这场浩劫中的所作所为而备受责难,以至最终人心尽失,然而谁也不知道,比起他真正应承受的惩罚,那些根本只能算是蜻蜓点水!
他所受的指责,无非是不顾大局、利欲熏心,可谁能想到,这场颠倒大局的浩劫,从一开始就源起于他。
季颂危……他怎么能?他怎么敢?
一个正直公正的人,会这样轻易地性情大变,理所当然地将五域的安危、无数人的性命视若无物吗?
就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前程”?
这二十年里,他是怎样厚颜无耻地面对千疮百孔的三覆沙漠,毫无羞惭地面对霜雪镇和五域的指责,假装这一切的发生与他无关?
蒋兰时垂在身侧的手在发抖。
但她的脸绷得很紧,除了严肃,没有流露出一点心绪,“你说的,是真的吗?”
她在问檀问枢,但眼睛却盯着曲砚浓。
曲砚浓未言。
她将檀问枢已说的、未说的、已知的、未知的都补全。
千余年前,魔门覆灭,山海断流。
她献祭寿元,立下誓约;夏枕玉难舍宗门,抱憾而陨;季颂危铤而走险,作茧自缚。
此后三人各有保留,彼此相误,没人摸透道心劫,蹉跎数百年。
五百多年前,季颂危已有心入魔,捉住檀问枢的残魂,有了计划,却未下定决心。
四百多年前,她怀疑自己的道心劫并非“无悲无喜,爱恨成空”,通过鸾首峰潜入乾坤冢,与卫朝荣匆匆一面,确认了魔主的存在,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卫朝荣。于是她立下神塑,封存记忆,就此沉沦,等待下一次他山石出。
同一日,卫朝荣抛弃名姓,画地为牢,就此沉睡。
没过几年,季颂危在檀问枢的撺掇下拜访鸾谷,换取伪装身份的秘法,又恰逢夏枕玉好心告知他魔主的存在,他就此下定决心,正式成为了魔修。
他还想趁机求购他山石,然而他山石已被她用去,连下一块都有了安排,夏枕玉拒绝了他,他便决定盗走。
二十来年前,季颂危在魔道上修行渐成,万事俱备,便带着一壶金和五月霜潜入了冥渊,在将死之际塑了一具躯壳和神魂,勉强支撑到了乾坤冢,见到了正在沉睡的卫朝荣。
卫朝荣的魔元被誓约控制着,让季颂危有机可乘,盗走了一缕魔元。
这缕魔元被季颂危放入熔炉中,魔气大量逸散,引发了玄黄一线天地合,季颂危始料未及,拼命补救,却又心疼钱财,超发清静钞,引来了曲砚浓和夏枕玉。
靠着上清宗的秘法,曲砚浓和夏枕玉谁也没有看出她们所暴揍的那个钱串子,已是魔修。
“那次之后,季颂危就没用过熔炉了?”曲砚浓问檀问枢。
“怎么可能?”檀问枢笑笑,魔修得了能让自己实力大涨的办法,怎么舍得放弃?
“季颂危把枭岳的别址,连带着那只熔炉,都带走了。”他说,“挪到了四溟中,游荡四溟,没有定址。四溟中本就空间破碎,到处都是虚空裂缝,就算魔气逸散引来虚空裂缝也不会让人奇怪。你若是发现某处的青穹屏障莫名其妙有裂口,说不定就是因为这个。”
曲砚浓神色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