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了两厢尴尬,不如不提。
这一番进退分寸,就这么过了千年,落得满心不甘,到今日才揭盅。
季颂危停了咳嗽,好像从方才那种不管不顾中醒转了,只余惘然。
“我放回去了。”他愣愣地说。
曲砚浓和卫朝荣都不言语了。
“好吧,当年我把玄冥印放回去的时候,其实我也曾想过,如果日后我修为高了,不怕怀璧其罪了,我可以把玄冥印拿回来,就算那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但也算是一个筹码,总能派上用场。”季颂危苦笑,“后来还没等我修为变高,我就在曲砚浓的手上看到了一枚玄印,那时我就知道,以后也不用盘算这事了。”
算盘打空,那时的季颂危也没怎么失望,玄冥印对他而言毕竟无用。
那么多年岁,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入魔。
一次次与玄冥印擦肩而过的时候,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日会为这擦肩痛悔。
谁有先见眼?回身才知错过。
奈何造化弄人,总不与他。
然而绝路终究也是路。
“蒋兰时应当已同你们提过我和她的约定了吧?”季颂危平静下来,平静得几乎有些诡异了,“我不是为自己,我是为五域。”
曲砚浓已至东溟。
举目沧海茫茫,幽暗无光。
卫朝荣把她的原话说给季颂危,“玄黄一线天地合,也是为五域吗?”
季颂危平静的神情顿时有一丝裂纹。
“是。”他难掩难堪,却坚持说,“我要结束山海断流。”
卫朝荣问,“靠成为魔主拯救五域?”
说反了吧?靠成为魔主毁灭五域倒是很简单。
“是。”季颂危的难堪已隐去了,他说,“我原本的打算是靠着这尊熔炉夺取魔主的力量,成为魔主,然后靠之前你们所见的那个虚空阵法,遁入虚空,不再归来。没有了魔主,五域最大的威胁便没有了,后来者总能撑起这方天地的。”
他要成为魔主,然后自己遁入虚空?
曲砚浓和卫朝荣近乎愕然。
遁入虚空这思路倒不算疯狂,他们也已商定了这个办法,然而季颂危竟也这么说?
他竟要舍生取义?
不惜隐瞒故友、背叛理想、死后重生、烈火焚身、骂名千载,就是为了赴死?
曲砚浓一时竟不知该不该信他。
她本是绝不会信的。
她也不该信。
谁都不该信季颂危。
谁还不知道,季颂危最擅长的事,就是为人绘出一个瑰丽的谎言,再用利益去打碎它?
上一个相信季颂危的人还在三覆沙漠里待着呢。
信他一千年,最后还不是连一昼夜的门都不敢登,生怕自己被杀?
一段信任落得这般田地,足以警示后来者。
曲砚浓不说话,卫朝荣也不说话。
“我这些年精研虚空阵法符箓,就是为了这个。”季颂危不知他们早有过相似的打算,只当他们是为他的奇想而惊讶,自顾自说,“上次我潜入乾坤冢的时候,就看见玄金索了,我心里一直纳闷那是什么。”
“知梦斋的雅间里,我认出你,联想到你殒身的地点,你的身份也就很明了了。”季颂危对卫朝荣说,“偏巧曲砚浓不让我叫你的名字,我就猜出几分了。”
季颂危笑了一笑。
“那时我以为是曲砚浓用玄金索困住了你,这才猜测你们俩早已没什么旧情可言,曲砚浓把你带在身边,大约只是为了看住你。”他说,“然而看你们之间情状,这猜想又实在不对。”
“那么,那玄金索只能是你自己弄出来的了,是你不愿离开冥渊,你不想生灵涂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