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娘轻嘶了一声,将羹汤放至一旁道:“嬷嬷,好烫,我等会儿再喝。”
吕嬷嬷:“好,今晚风大雪大,这碗羹汤安神,切莫忘了喝。”
“嬷嬷,就算这羹汤扰神,我也会喝的。”玉娘起身,手搭在吕嬷嬷肩膀,“好了,你且去忙吧。”
等屋内再无一人,玉娘不过一会儿吹灭了烛火,视线落在在黑暗中的那碗百合羹上。
不喝一次也不打紧。
况且她今日饱得很,也不想喝。
玉娘这么想着,倏地拿起百合羹开了后窗,一阵狂风吹进,她迎风倒进了后面竹林。
她再爬回床榻,脑子清醒得很,尝试睡了许久都睡不着。
迷迷糊糊之间,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
那是嬷嬷的脚步声,很轻,很慢,仿佛就是为了看她有没有睡着。
这以前是从未有过的,又或是以前也这般,可她睡得太死,从未注意到过?
屋门关闭的声音再起,嬷嬷走了。
玉娘在床榻上睁着明亮的眼睛躺了好些时候,忽然觉得有些口渴,她起身去拿茶壶,壶底干净,倒不出一滴水。
她开了屋门。
天色阴黑,冷风裹挟着雪片顿时袭来,院内的梨树被吹得翻来倒去,一片寂寥。
“嬷嬷!”
玉娘在廊道上喊了一声,却不见一人应答,平日里的侍卫与丫鬟全都不见了。
可廊道无人,庭院无人。
偌大的一个梨棠院,空空荡荡,她身在其中,仿若飘浮悬坠着。
玉娘裹紧身上衣物,顺着廊道往夫君的林书院走。
她边走,边颤着声喊人,可她不敢大声喊,那细小的声音,也都被淹没在风雪呼啸中了。
这时,离林书院越近,压在胸口的怪异与恐惧愈重,平日里那肃然的林书院,竟多了一种尸横灯影,血染空房的诡异感。
隐隐约约,玉娘听到了刀剑铿锵碰撞声。
肃冷凛冽的空气中,林书院前的梅花绽放,清香阵阵,可随之而来的是令人避之不及的血气。
那铺天盖地的血气融在风雪中,散在天地间,依旧是一股浓重的、恶心的腥气。
玉娘忍住胸口翻涌,踏进林书院,然而脚刚踏进去,冰冷的手就扣紧了墙垣,以防身子一下子倒了。
这,这哪里是平常的林书院……
这简直就是炼狱……整个院落仿若一个肉板子,无数的人在上面被砍得七零八落。
血肉翻飞,他们一个半个头颅,他们恐惧的眼珠子,他们身上的器官,散落在各处,红红黄黄的内脏摊了一地,还有些丝丝条条悬挂在这些上面的东西。
这尸山血海中,还立着数人。
而最中间的男人,他刚收了刀,那只清峻的手还握在刀柄上,刀柄上的鎏金蟒首散着冷戾阴鹜的气息。
一阵寒风吹过,吹散了他满头雪,吹起了他的帛青白色锦袍。
这风雪之中,他如鬼魅,如煞神,狭长的眼眸微抬,那淡漠平静的眼神就这么对上玉娘的视线。
毫不躲闪,毫不避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