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京,多繁华的地儿啊,爹爹娘亲又说是贵客,我和哥哥都想长长眼,那日就躲在门后,没想到马车上下来了一个扎着丱的小姑娘,玉娘长得可好看了,像观音菩萨旁的童子似的,可一下来,就摔了个狗吃屎。”
沈棠云没忍住一笑,又觉得说话不文雅,抿了抿嘴,偷偷看向龚穆大哥,见他脸色不变,反而也带着笑,便放松了下来,心里多了一丝欢喜。
以往在汝州时,她与龚穆大哥独处的机会极少,没想到这回出门找玉娘,二人一直都在独处。
可她还是有些不习惯,总担心自己哪说错了,做错了,怕他笑话。
有时她也气馁,或许她就是没有玉娘那般落落大方,那般自然,龚穆大哥才不与她亲近吧。
“玉娘来的时候,你还未来呢,龚穆大哥。”沈棠云又加了一句。
龚穆视线落在沈棠云微红的面庞上,稍稍移开目光道:“是啊,那时我还未来,不过你可想过,为何当时沈伯父沈伯母说玉娘是客,既然是客人,那就总有离开归家的时候,可玉娘呢?”
沈棠云目光一怔。
是啊。
玉娘自从来了沈家,就再也没离开过,后来,爹爹娘亲干脆就说,玉娘是她的妹妹,以后就叫沈棠玉了。
可玉娘八岁来的沈家,八岁之前的事呢,以前又叫何名呢?
她竟都未想过。
“你之前说,她摔过受伤,以前的事都忘了。为何摔的,我当时还未来,但也听起,她偷听到了沈伯父沈伯母的谈话,那是从盛京传来的消息,”龚穆说到此处,眼底幽沉,隐含痛苦之意,“她的爹爹娘亲,死于火事,她一时崩溃,说要骑马回京救他们。”
“当时汝州城门已闭,她竟随手拿了一封书信假传是印信,唬得城门守卫奉命开城门,可离开后未多久,就不慎从马上跌落,陷入昏迷,醒来之后,便不记往事。”
“所以爹爹娘亲就……”沈棠云忍不住开口。
龚穆眼神愈来愈深:“是,沈伯父沈伯母知道玉娘的执拗,若是她知道,她定会回京,可盛京就是个龙潭虎穴,她去不得,至少当时去不得。
她父母双亡,情势危机,于是干脆就将其留下,养在沈家,以后便多了一个沈棠玉。”
盛京,火事,龙潭虎穴……贵客。
沈棠云的头脑似乎清晰了一片,这么多年的记忆串在了一起,她慢慢开口道:“这些年来,我只听过一桩火事,那便是盛京承华苑,我听说,宁王与宁王妃,都死在那桩火事里,所以……”
她明白了,她明白了。
可她还是不理解:“玉娘已经在汝州了,已经不是那个郡主了,盛京的那群人也该放过她,让她好好过日子。”
“他们不会放过她,就如他们不会放过当年的宁王与宁王妃,”龚穆的眼底燃起幽幽怒火,连右手都有了一丝颤抖,“先帝才刚下了诏书,那些人便迫不及待地动手,他们那群猪狗不如的畜生……”
沈棠云听龚穆大哥的意思,好像是有人害了玉娘的爹娘。
可她怎么听说那只是一场意外,先帝也查了许久,可到头来不了了之,只说是承华苑走水。
“难道不是走水……”
龚穆大哥面色发灰发白,苦笑道:“哪有这么巧,当时那场火,就在他们上台不久就起了,寻常走水,哪有那么快,逃也逃不掉,太快了,仿佛只是一眨眼的功夫,人就在火海里了。”
沈棠云垂下眼眸,慢慢道:“玉娘性子纯良固执,若是被她知晓自己亲身父母的死另有隐情,她一定会回盛京,讨回一个公道。”
“她要讨,我定陪她。”龚穆一字一顿道。
沈棠云脑海里浮现玉娘的笑容,低声道:“我也要陪她。”
不管玉娘是沈棠玉,还是李菩宁,她都是她的妹妹,就像她们在汝州一样,相互作伴,到了盛京,也一样。
这时,一阵砰砰声传来。
“有人?”龚穆起身,皱眉,“都这个时辰了,还能是谁来?”
沈棠云道:“我们江州无亲人朋友,只有玉娘……说不定,说不定玉娘来了呢!”
沈棠云这么一说,龚穆连忙与她一道冲了出去。
一开大门,少女清清冷冷地立在雪中。
龚穆刚想喊她一声:姚娘子。
谁料她抬起那张笑靥如花的脸,声音沙哑唤道:“大哥,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