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活报酬很高,有一千块钱。”
严通犹豫了。
“你只要接人,然后把人送到地方,把钥匙还给在场的人,他就会把钱给你。怎么样,很简单吧?”
在那天出门的时候,严通回忆起一件事。
放暑假时,他曾经打过这样一份工,在农忙的季节去稻田里面帮老大爷摘稻子,然后用碾谷机把稻秆和谷粒一一分离,最后用手把一粒一粒的稻谷平晒在水泥抹平的房顶,铺平,抹齐,从早干到晚,耗时8小时,一天可以拿到10元到20元不等。他曾经发誓不要再从土地里淘食,不要做这种体力活,干一次拿一次的钱,出卖自己成为一个机械重复的劳动力,但兜兜转转,几年过去,他依然成了这样的人。
在面对1000元巨款的诱惑下,他忘记了读高中时的雄心壮志,也不再在意饭桌上说起他的前途时,小武鄙夷的眼神和母亲担忧的目光,吃完饭后,他点了点头,拿下车钥匙。晚上8点,他准时出现在停车场,那里有个男人,坐在一张躺椅上悠哉悠哉,扇着扇子,好像在等严通上门。
在扇子从他的脸移开的时候,严通发现他留着个短寸头,短到好像上个月才从监狱里放出来,他发现这个人他认识。
这是他的高中同学,寸头,大名于汉强。
于汉强见到严通后愣了一小会,不超过10秒钟,然后他又上来勾肩搭背,说“呀,小武的哥哥,原来是你啊”,严通吞了口口水不知如何作答,长时间待在家不见人,已经让他连怎么装模作样地客套两句都已经忘光,他就那么木木地杵在原地,于汉强拍了拍他的肩膀,看他没反应,又拍了拍他的脸,说“咱们多久没见了?6年了吧?大学生,你现在在哪里高就啊?”
他明明知道自己没有考上大学,故意这么说,但严通不敢露出不快的神情,他不想惹是生非,他今晚来,是来赚这1000元钱的,是帮小武一个“兄弟之间应该帮的忙”,是要向妈妈和小武证明自己并非一无是处。
于汉强看他没有想要寒暄的意思,也没有勉强,他笑嘻嘻地拿出一根烟问严通抽不抽,严通没作声,他将那根烟放在严通的耳朵上,他给自己点燃了烟,深吸一口,吐出来,烟雾喷在严通的脸上。于汉强直接对严通耳朵上的那根烟也点了火,很快,火就烧到了严通的头发,烟灰烫到他的耳朵,他“啊”一下叫出来,从耳上拿下这根烟,哆哆嗦嗦地抽了起来。
于汉强问:“劲正不正?”
严通连连点头。他坐上了驾驶位,于汉强让他开车“跟着自己”,今晚的任务是去河边接人,然后把那个人送到指定的地点,
那是个非常普通的女人,年龄在35岁到40岁之间,严通估摸不准。于汉强让女人坐上桑塔纳后排,河边还有一个年轻女孩,于汉强示意同行的另一个黄毛,黄毛把她摁进了自己那辆车中。今晚的任务就是如此——
于汉强一个眼色,严通松开刹车,踩下离合,放下手刹,一脚油门,从河堤上离开。
“我们……要去哪?”女人上车后只问了这一个问题。于汉强吩咐他不用开口回答任何一个字,严通没有说话,女人也没有再问,他从车内的中央后视镜看这个女人,开始观察起她,她很普通,和每一个逐渐上了年纪的女人都没有差别,她的眼神闪躲,声音比蚊子还小。
目的地是云霄山半山的一处疗养院,那里以前属于茶阳县第二塑料厂,是给退休的高级干部疗养的地方,但后来随着厂子关闭,那个地方也失去了疗养院的功能,慢慢成了一个游客驿站和休息中心。晚上九点多到的时候,这里亮着灯,但已经空无一人。
严通让女人下车,女人又一副要开口的样子,但最后还是没说话,她顺从地听从指挥,去到一楼一间空房间。严通把门关上,说“先等会”。
九点四十五分时,于汉强打了严通的小灵通,这个小灵通也是之前于汉强给的,他接听,于汉强说:“带她往山上瞭望塔那边走,跟她说他老公在那里等。”
严通听从,复述,女人没有说什么,默默跟着严通,二十分钟后,两人走到了地方,于汉强又给严通打了个电话,问:“到了吗?”
严通回答“到了”,于汉强“嘿嘿”了两声。
严通不知道他要自己带这个女人来这里是什么意思,于汉强说:“我现在给你一个赚大钱的机会,你想不想听?”
严通问:“是什么?”
“你把她推下去,我给你5万块钱。”
……
那晚月色很亮,中秋节快到了,月亮几乎是无限接近于圆,严通被月亮晃了一下眼睛,他往瞭望台走了五米,确保女人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但又听不清楚自己在说什么,然后他才回应:“疯了吧?”
于汉强又“嘿嘿”两声,说:“我没疯,你看看,瞭望台东边角有一块板砖,你挪开,看看下面有什么。”
严通没有挂电话,走到东角,果然发现一块红板砖,他掀开,下面居然是5000块钱!
“我没骗你吧,这是首款,你把她推下去,剩下的还有4万5,就在疗养院里,你做完后回那,我告诉你钱在哪。”
疯了,这一定是疯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严通问。
“你问这么多做什么?有钱不会赚是不是蠢?”
“这是犯法的。”严通说。
于汉强沉默了三秒,严通以为他要放弃,没想到他接着说:
“不让人知道不就没事了?通啊,你就顺手的事儿,我告诉你好了,这个女人,她爹妈都死了,她老公跟我们一伙的,你推一下,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