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研究会小院时,周老师和几位老教授兴奋劲儿还没过,在小院石桌旁泡着浓茶,继续讨论着柳文渊诗作的艺术价值,以及今夜瀛洲亭那难以言喻的气场变化。
王胖子熬不住,靠着墙角打起了盹,发出轻微的鼾声。
戴灵均却毫无睡意。
他在院中水缸旁掬起一捧凉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精神一振。
麒麟街和寿仁寺两条线索在脑中交织,但他很快理清了思路。
寿仁寺水浑且深,冒然再探容易打草惊蛇。
相比之下,寻找了尘还俗后的下落,追查柳文渊书稿,是更明确也更可能取得突破的方向。
他走进研究会那间堆满书籍的资料室,空气中弥漫着旧纸张和油墨特有的味道。
他目标明确,首奔存放地方志和民俗档案的书架。
光线透过蒙尘的窗户,照出空气中漂浮的灰尘。
《蒙城县志》、《蒙城民俗考》、《街巷志异》……他一册册仔细翻阅,指尖抚摸着泛黄脆弱的纸页,发出沙沙的轻响。
他重点查找清末民初关于户籍变迁和市井行当,特别是与麒麟街相关的记载。
查找过程并不顺利。
关于了尘还俗后的记录确实如慧明老和尚所说,寥寥无几。
在几本不同时期编撰的志书缝隙中,他只能拼凑出一些碎片信息:了尘还俗后,似乎改用了俗家姓名“陈了”,其它就是曾在麒麟街一带以代写书信,抄录文书为生,据说晚年生活颇为潦倒。
“代写书信、抄录文书……”
戴灵均合上一本厚重的县志,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这个营生符合了尘秀才出身的背景,也为他保管和抄录柳文渊书稿提供了便利。
一个以笔墨为生,生活困顿的抄书先生,会如何处置好友托付的心血之作?
他推测,柳文渊的《北山诗文集》手稿,很可能依旧在这个“陈了”手中。
或许因为生活所迫,他曾试图变卖但未果。
又或许因时局动荡,他将书稿精心藏匿,随着他的潦倒离世,那叠承载着两位失意文人最后寄托的纸张,早己随着旧屋的倾颓或主人的湮灭而不知所踪,化为了历史的尘埃。
但无论如何,麒麟街是必须去一趟了。
他继续翻阅,在一本纸张更显粗糙,似乎是民间搜集整理的《蒙城旧闻拾遗》的边角处,找到了一条用钢笔写的编者注,墨迹己有些褪色:
“注:据老街坊口述,抄书先生陈了晚年居所,疑在麒麟街‘春草相馆’旧址左近,待考。”
春草相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