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达瓦莲娜是我抢走的?”巴松错神情自若,语气淡然,自带一种让人信服的气度。
“希望真是如此。”奚蹟言语气也淡。巴松错这番话既不否认也不肯定,他竟找不出言语漏洞来反驳,想在气势上稍挫对方的念头,终究落了空。
巴松错转目看向达瓦莲娜,眼中露出温色:“莲娜,跟师傅走。”
达瓦莲娜目光呆滞,缓缓摇头,随即垂首不语。
“她既不愿,还请巴兄莫要勉强——你又怎能忍心拆散人家父女?”奚蹟言知道今日之事绝难善了,却又不想为图里海树下巴松错这样的强敌,一时左右为难,竟想不出两全之策。
“图里海只生了她,老衲却养了她十八年。你不忍心拆散他们,难道拆散我师徒二人,你就忍心?”巴松错言语犀利,寸步不让。
“你若真为徒弟好,就该让她自己选择。她愿意留下,己是表明态度。若你想让莲娜跟你走,不妨再劝劝她,只要她点头,我绝不阻拦。”
“莲娜只是对老衲有误会,一时想不开,过些时日自会回心转意。但老衲身有要事,更有差事需莲娜去办,不能在此耽搁,今日必须带她走。”巴松错说着,一步步向达瓦莲娜走去。
“慢着!”没人见奚蹟言挪动身子,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他己拦在巴松错身前。
“看来奚施主非要管这闲事不可。好,今日老衲便再领教领教奚兄的‘通幽’神拳。”巴松错冷冷一笑,向后退了一丈有余。
“巴兄莫急,容我再问问莲娜的意思。”奚蹟言摆了摆手,“莲娜,你师傅今日看样子不把你带走是不会罢手的,你再好好想想——走,还是不走?”
达瓦莲娜抬起头,望向巴松错的目光满是凌厉,恨声道:“你若真当我是徒弟,真心疼我,又怎会逼我嫁给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你不过是把我当成工具,何时真正待我如徒弟?有你这样对待徒弟的师傅吗?今就算杀了我,我也不会跟你走!”
“哈哈哈……”巴松错突然大笑,笑声短促,一笑即止,“老衲养你十八年,传你一身武艺,千方百计让你做汗妃,能给你的都给了,也算仁至义尽,你就这么对我?”
“你的养育之恩,我达瓦莲娜铭记在心,日后必当报答。但我不能为了报恩,就毁了自己的终身幸福!撒睦尔达罕是个人面兽心的畜牲,连亲姐妹、姑姑、婶婶都敢收作妃子,我若嫁给他,还不如死了干净!”达瓦莲娜狠狠瞪着巴松错,眼中再无半分畏惧。
“想死还不容易!”
话音未落,巴松错身形如化青烟,仿佛毫无重量,又似被狂风裹挟,无声无息从奚蹟言身侧掠过。凌云飞看得真切:巴松错那只毫无血色、布满黑斑的手掌骤然变得通红,竟泛着血红光芒,似是胀大了一圈。他手捏莲花印,曲中指向达瓦莲娜一弹——“嘶啦”一声锐啸撕裂空气,一道红光首奔达瓦莲娜面门。
巴松错一指弹出的瞬间,厅中温度仿佛骤然升高。不知是众人心情紧张,还是他真气散发出的热量所致。
达瓦莲娜像是被吓傻了,僵在原地一动不动,连意识都似失了般。
“烈阳指!”奚蹟言蓝色身形在空中幻出数个清晰如画的残影,面色凝重如岩。他跃起的速度极快,动作却层次分明,着实惊人。
硕大的拳头仿佛自虚空而来,在空中微微一振,重重拳影如山峦叠起,如风拂松涛——那一瞬间,人们眼中只剩拳头,竟看不到他的身影。
拳头与红光相接的刹那,奚蹟言开始后退,堪堪退到达瓦莲娜身前时,一声长吟自他口中传出,一道青幽幽的光芒从他眼中射出,与此同时,一层青蒙蒙的雾气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的拳头瞬间变成青绿之色,那颜色像雨后刚钻出地面的竹叶,又似青山树影下的溪水,清透素净。
无言的美感,动人的韵味,在拳影中流转。红光穿进绿影,发出“嗞啦啦”的声响,随即“轰”的一声,红光消散,绿影无踪。桌子翻倒,碗碟飞射,菜肴西溅,人影乱滚,此起彼伏的惊叫声刺入耳膜,在厅中久久回荡。
巴松错与奚蹟言相距三丈,皆面无表情,一动不动,仿佛方才那场惊心动魄的交手从未发生。
“没想到巴兄己将‘昊天神功’练到第九重,‘烈阳指’终是练成了,可喜可贺。”奚蹟言口中吐出干巴巴的话语,说是恭喜,语气里却无半分真诚。
“‘烈阳指’再厉害,也不及奚施主的‘青冥拳’。”巴松错僧袍无风自动,“既然奚施主喜欢管闲事,老衲便再领教领教你的‘青冥拳’。”
凌云飞将两位大宗师一招攻守的每个动作都记在心里,对“烈阳指”的凌厉、“青冥拳”的飘逸凝重,既感敬佩,又深觉忌惮。听到奚蹟言提及巴松错己将“昊天神功”练至第九重巅峰,更是震惊——他的祖父凌梦玄天纵奇才,自创“大龙卷”威力无穷,即便抛开凌梦玄败给珠穆浩天的客观因素,想来两人武功至少也在伯仲之间。如此看来,“昊天神功”的威力应不逊于“大龙卷”。巴松错己将此功练到极致,堪称第二个珠穆浩天;而他自己,别说练成“大龙卷”最高境界,连这门功夫的精髓都尚未摸清,按理说,绝难比得上创功的凌梦玄。
“若对上巴松错,我怕是没有胜算。”
乱世出英才,奚蹟言能与练成“昊天神功”第九重的巴松错战成平手,想来云鹏、燕兆男之流也差不到哪里去。若是凌梦玄生在此时,又会作何感想?
“你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像年轻人一样争强好胜,难免让人笑话。”奚蹟言目光一闪,有意无意看了凌云飞一眼,接着道,“不如效仿十八年前,再以三招定胜负——你赢了,达瓦莲娜任你带走;我赢了,你日后不得再打扰他们父女,如何?”
巴松错眸光一凛,冷冷道:“奚施主好重的赌性!好,就这么定了。”
奚蹟言侧过脸,淡淡问:“图老弟,我这般越俎代庖,你不会有意见吧?”
“恩兄,达瓦莲娜是我的女儿,也就是你的女儿,我信恩兄绝不会让她被人带走。”图里海看了看达瓦莲娜,又道,“我早说过,我的就是恩兄的,恩兄的决定,就是我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