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过了这一劫,顺利进了鬼门关,临走前我看向仍旧气冲冲的守门大爷,诚心道了个歉:“大爷,实在不好意思啊,您这么大年纪了还遭这种罪,给您添麻烦了!”
话刚说完,我脑门便被一个又臭又硬的物件给砸中,刚才还替我说好话的大姐歪着身子,拍了拍胸口,似乎在庆幸闪得快没有被殃及。
我低头一看,才发现砸中我的是一只鞋,随后守门大爷气急败坏的声音便传了过来:“我去你大爷的大爷,老子今年才二十出头,谁特么是你这小鳖犊子的大爷!”
我揉了揉脑袋,捡起地上的鞋想要还给他:“真看不出来,小老弟长得还挺成熟。”
啪!
最后,我带着守门小弟的两只鞋,顶着脑袋上的两个大包,直接越过了判官所在的阴司府,被径直带往了阎罗殿。
阎罗殿内的情形看着也并不比黄泉道上好多少,各处都挤满了鬼犯,每个路过的鬼煞都顶着一头生人勿近的怨气。
我被押着跪在阎王审讯的大殿中,耳边听功曹逐条念着我的罪责与对应的刑罚。
等我从第三个盹中清醒时,才见他合上册子,总结道:“阿素洛,你所犯乃灭世之罪,万千生灵因你枉死,阴阳秩序受你扰动,按地府律例,数罪并罚,当处无期之刑,永生永世囚困地狱,不得超生。”
功曹说完,阎王才沉声发话:“念你主动投案,若你认罪认罚,诚心悔改,本王可在裁量范围内,酌情为你减刑。”
“阿素洛,你可认罪,可悔改?”
我一听能减刑,立马打起精神,飞快地竖起三根手指,当即表起了态:“我认罪!也诚心悔过,保证以后不再犯!”
我才刚说完,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门框一样的物体,这个门框飞速地朝我移动,却在即将穿过我时卡住了,发出红色的光来。
阎王一拍惊堂木,门框便化作烟雾散了开来,他看向我的目光严厉了起来:“堂下鬼犯,阎罗殿内,岂容你瞒天昧地、谎话连篇!你既不是真心悔改,便去地狱受无期之刑,静思己过吧。”
就这样,我被阎王定了罪,从此开启了我在地狱的漫长服刑岁月。
说实话,刚开始的几十年,那日子是真难熬。
因是重犯,我一直都在各层地狱之间轮换服刑,地狱的酷刑大多惨绝人寰,一般鬼犯都难以在这样的极刑之下保持神智,还有些因无法忍受刑罚,选择自毁魂魄以求解脱。
这么些年来,我几乎每隔几日就能见到在我面前自戕而亡,魂飞魄散的狱友。
哪怕我对疼痛的耐受度已经称得上异于常人了,可在这样日复一日,看不到尽头的酷刑中,也不免生过一了百了的念头,但因心中仍存着一丝奢望,竟奇迹般地熬了过去。
事实证明,再严酷的刑罚也总有被习惯的一天。等到第三个百年过去,我已经成了各层地狱的常客,只是他们都不叫我的名字,只叫我的监号:0427。
而随着对刑罚耐受度的提高,我在地狱的日子也逐渐变得无聊了起来。于是,我开始将毕生所学反复温习,演练,最终在某个无聊的候刑之日,顺利使出了裂魂术,召出了我的第一缕碎魂。
我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学会操控它们,让它们作为我的眼睛,代替我逃离囚笼。
初时只是为了找点乐子,毕竟地狱中多得是神智不清的鬼犯,而鬼煞又大多沉默寡言,因此有时运气不好,数十年也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但我没想到,碎魂第一次出逃地狱,就给我带来了意外之喜。
那时我已经在下魂道里折损了好几批碎魂,好不容易摸清了点门道,操纵着碎魂从其中一个出口飘出,沿着横梁缓慢地溜达。
此处像是一个议事厅,长桌周围坐着许多鬼煞,最前面甚至还有阎罗和城隍,他们激烈地争论着,似乎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阎王坐在主位,面色已经有些不好看,眼见着其中一名阎罗直接起身拽住了城隍的衣领,阎王终于忍无可忍,将手边的茶盏狠狠往地上一掷。
整个议事厅瞬间安静了下来,那名动手的阎罗讪讪地缩回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阎王脸色比锅底还要黑,他皱着眉,目光在场内扫视了一圈,沉声道:“这件事”
“我来办吧。”阎王话还没说完,便被一道略显清冷的声音打断。
这声音如同雪山上被日光融化的流水,清冽中带着一丝暖意,熟悉到让我心颤。
我甚至觉得这多半是我法术出了岔子,才产生了幻觉。
阎王的脸色瞬间和缓了下来,但语气还是十分低沉:“此事棘手且需秘密行事,恐怕拨付不了太多人手。”
那道声音再次响起,像是在提醒我这并不是幻觉:“无妨。”
我颤颤巍巍地操纵着碎魂往那人所在的方位移动,刚才那处被房梁所挡,我没能看清,等移到近处,才见到背影,我便觉得神魂都剧烈地震荡了起来。
神思不稳,连带着法术也出了岔子,眼前的画面如泡影般消散,我疑心刚才所见不过是幻象,正欲再施法与碎魂相连,便听到鬼煞在叫我的监号。
虽心有不甘,我还是起身跟着进了刑场。
一直等到受刑结束,我才施法收回碎魂,找到个僻静的位置,看起了意识断开后碎魂的记忆。
碎魂一直等到散会,避开场内众鬼落到了我师父的衣摆上,随他一起出了阎罗殿。
我这才知道,我师父并没有留在神界,反而到了地府,做起了什么巡游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