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这碗落胎药,要趁热饮下才最有药效。”
木泽一边说,一边将一个紫檀木托盘,送到靳彤时近前。
托盘上,放着一个白瓷碗,碗中深褐色的药汁正袅袅蒸腾着腥苦气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
靳彤时只闻了一口,喉头便不受控地滚了一下,胃里一阵翻腾,直逼得她指尖泛白,死死攥着锦被。
“我让太医特意改良了方子,减了大半寒性,定不会伤了公主的根本。”
木泽依旧是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玄色锦袍衬得他面如冠玉,语气里尽显温柔。
但字字句句,都与前世分毫不差。
靳彤时垂眸看着那碗药,眼底闪过一丝嘲讽。
这气味,早已深深的刻在了她的骨髓里。
当年太医的确调了方子,可木泽却偷偷在药中掺了足足半斤藏红花。
那分量,哪里是想落胎,分明就是要她的命!
她记得那天血染红了半床锦被,记得自己在鬼门关外挣扎了三天三夜,记得整整半年都卧床不起。
更记得太医诊脉后摇头叹息说出“公主伤及元阴,恐难再孕”时,木泽那副痛心疾首的模样。
他在御前跪了两天两夜,求陛下严惩“失职”的太医,又散尽家财遍寻天下名医,只为“挽回”她做母亲的可能。
满朝文武谁不赞他情深义重?
连她自己,都曾被这副假面孔骗得死心塌地,以为嫁了个绝世良人。
可直到临死前她才明白,这一切,从头到尾都是木家的毒计!
她若不绝育,木泽哪来的理由将心上人宋浅茵的私生子抱来,让她含辛茹苦教养十年?
因为再不能生育,那孩子,她一直当做亲生一般。
为他请名师、铺前路,看着他高中状元、娶妻生子、光耀门楣。
她将一个乞儿捧成了大靳最尊贵的嫡公主之子!
可最后呢?
最后,她视如己出养大的儿子,竟然和木泽一起将她拖进水牢。
她的指甲被生生拔去,指骨被剜进削尖的竹片,
舌头被滚烫的烙铁烫烂,脸上被匕首划出一道又一道痕迹!
整整三年!
她即便重活一世,都刻骨铭心!
而让她死亡的却是一碗毒药!
她倾尽全力扶上皇位的亲弟弟、当今圣上靳哲成亲自所赐的毒药!
直到那一刻,她才发觉,自己一生的付出是那么可笑。
她呕心沥血将木家从寒门抬成了望族,为木其华挣得滔天富贵,甚至不惜自污名节与阉党周旋,助亲弟弟靳哲成坐上皇位。。。。。。
可这一切换来的,却是水牢里的三年折磨,被亲弟弟毒死,死后还要被弃尸荒野,成了野狗的食粮。
血与痛在骨髓里灼烧,靳彤时滔天的恨意不受控制的翻涌,扬手甩了木泽一记耳光。
“啪”的一声脆响,药碗跌落在地。
滚烫的药汁溅在木泽手背上,当即起了一串燎泡。
“公主!”木泽眼中闪过一丝愠怒。
可当他抬头对上靳彤时那双燃着怒火的眸子,又硬生生压了下去。
他以为她是舍不得腹中的那个“孽种”。
木泽揉了揉发红的脸颊,依旧是那副体贴模样,“公主若是心绪不宁,便先歇着罢。小厨房一直煨着药,晚些时候我再给您端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