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江无眠道:“你这方案做的有意思,不过起码要三五十年的功夫,才能达到目的。”
江无眠的计划格外简陋,但另一方面讲,又非常详尽。一般人真不能像他一般脑洞大开,列出这等方法——主要是,以前各国这么干的都将之称为“质子”。
当然,与纯粹的“质子”不同,这是双方互相派遣使臣驻扎。
江无眠提出的计划很简单,互相交流肯定是先熟悉对方的语言文字学说,这方面大周有优势啊,各类经书子集讲义一起上。
若是能自上而下改变一二看法,达成兵不血刃发动改革的目的,自然是上上之策。
若是不成,收集当地经典传回国内,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以大周思想为指导,学之用之,也无妨。
江无眠还特意点明,去往他国驻扎的使臣,一定要有送行的甲士随行,毕竟路途遥远,安全实难保证,还是要有护卫才好。
只要对方同意,当然,不同意就换别的方法,交换生也成。
不过这都是我朝栋梁,天高地远,难以维护人身安全,带上护卫不是很难理解的事儿吧?
都不同意?
那暂时将两人扣押,学习我朝文字,并在官学开设新的语言课,榨干两人剩余价值再说。
离开母语环境习惯了本地生活,时日一长,再想出海回国便是难事。
计划下半部分是对方同意后,如何了结蚕食当地。
一旦同意驻扎使臣,那边就是大周对外使者馆,我朝派人过去友好交流,再遣些仆从护卫驻扎是肯定的。
既然人到那儿了,想念家乡时送去些特产总归是行的,一来二去带的多了,顺便开设个贸易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许是开始仅有部分人把持异国他乡的东西,等到商队来往多了,交易增多,变成习以为常的事情,久而久之,也成了惯例。
只要有一个国家打开对外大门,附近国家不甘落后,总是要合作的。
毕竟邻国友人在商贸中获得足够的好处,国力增强,自己仍旧弱小,怎么看处境都颇为危险,不甘落于人后,自然也会请求贸易往来。
唯一要注意的是,若是两国守望相助,对大周商队虎视眈眈,将本国士兵伪装成匪盗之流针对商队,做出被人抢劫杀害的假象,应如何应对。
江无眠列出的情况众多,对他国各种试探的应对,如何挑拨离间保全自身、如何安插自己人或收买他人等手段皆在其上,林林总总不下十张。
谢砚行面不改色,直接用笔画上一道墨色黑线,否决这部分公文,转而化为比较保守的探听战略。
现在两传教士在他们手中,一时半刻回不去,有大把时间套出情报来,还不必考虑到遥远日后,遣使者来往一事暂且放放。
于是,建元帝看到的折子便削薄了多处,但剩余内容足以让其思虑多日。
对照着公文誊写的抄本,建元帝少有得犹豫不定,这两人出身传教士,虽有学识在身,难免让人不喜。
犹记得,前朝末年时期,诸多教派林立,大多走的邪门歪道,祭祀之流。故而大周未有国教,对各教之中身份审查格外严苛,甚至于,一旦出家修行教义,还要有专职考核,不然只能让人还俗归家种田去了。
大周能杜绝教派泛滥的原因是交税,甭管什么身份,信不信教,全都交税,根本没有任何身份优惠。
因此,听闻留下的两人是传教士,建元帝心中格外不喜。
但在反复琢磨过江无眠的公文与诸多分析后,他最终决定还是留下两人,就当是展现大周的气度。
只有一点,绝不准许传教。
关于此事,还上了大朝会上商议。江无眠洋洋洒洒的分析也传至诸多大臣之中,另有部分著作,鸿胪寺上下翻书对证,核对言语。当日里摆出来一书案的东西也交托给鸿胪寺估定价值,探访来历。
鸿胪寺卿核对过语言,严谨回复建元帝,“陛下,以鸿胪寺当前所掌握的消息来看,这的确是新语言,体系完整,拥有一整套发音规则与算数规则。不出意外,应如江大人所言。”
韩昭鸿难免过多思量,这事儿是真是假,为何海贼恰巧此刻出现,又为何能留他二人性命?
人肯定是有的,不过是不是真的自海贼船上下来的人较为难说。
毕竟江无眠最后还多嘴了一句,想要扩建南康卫所的水师!
以当前南康府上经行的商队、所设的盐课来讲,重要程度一度攀升,当前的水师数量并不满足需要。
恳请陛下恩准,允许南康卫所水师营扩招。
就是这一条要求,使得韩昭鸿有了新猜想,是否是江无眠自导自演,以此来增强手中实力。
——江无眠身为按察副使,有权监军、调度南康卫所的将士。
水师营扩招,岭南道怕是要沦为江无眠的地盘!
韩昭鸿思来想去,对建元帝道:“既然如此,不若陛下将之召入京,有鸿胪寺上下研讨,想来不用多日,即能掌握基础对话。届时当面对答,以观其学,若是真材实料,留在京中就近学习探讨,岂非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