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载宁,你难道不清楚吗?还是说,你就是喜欢看我的笑话?
她使了力气,一把将他的手拍开,像是怒极了的模样。
“我没什么知交,只?有一二亲朋。但母亲一心?将我视作仇人,父亲眼里只?有患病的母亲。”
“我原以为?你才是真正对我好的亲人,所以尊你敬你、护你爱你,可?是你骗了我,你将我们的情意恶狠狠地踩在了脚下,告诉我过?往的一切都是梦幻泡影。”
“我咽不下这口气,我们还是在地底下,接着斗吧。”
他被推开之后,又迅速起了身,绕过?桌案,劈手去夺那个酒杯。
争执间,桌案上的梅瓶被衣袖碰倒,摔在了地上。雅致洁白的瓷器变成了四分五裂的瓷片,零落于地。
眼看着楚灵均就要将那杯酒送入口中,楚载宁几乎心?神?俱裂,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手撑在地上时,不慎碰着了散落于地的瓷器碎片。霎时间,便有红色的鲜血自伤口处汩汩流出来。
委顿于地的青年却顾不得伤口,一迭声?地开口道歉:“灵均,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说那些胡话。”
端着酒杯的女子一侧头,动作有片刻的迟滞。她微微睁大了眼,定定地望着他,似乎在等他解释。
“是我不好,我明知道那些话会惹你伤心?,还拿那些话来激你。”他艰难地站起身来,努力去抢楚灵均手里那只?酒杯。
却连指尖都是颤抖的,哪是人家的对手。
“别?这样,你不要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我本就是残躯一副,未来几乎一眼就能望到头,没什么意思。若能为?你扫除一二障碍,已?是极好。”
他的声?音也打着颤,带着深重的愧悔,又有着无限的期望。
“但你不一样,灵均,你生来就光芒万丈。我想看你践祚登基,想看你留名青史,我想让以后的千秋万代,都传颂你的仁名,好不*七*七*整*理好?”
楚灵均似乎愣住了,卸了手上的力气,任他夺过?了手里那只?酒杯。
“不好。”心?中的猜测被印证之后,她的嗓音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些哽咽的意味,但却坚定如磐石。
“我不愿意。”
她就像少时受了委屈一样,急切地扑入兄长的怀抱里,寻求安慰。而楚载宁也确实?像从前那样,轻轻叹了口气,慢慢揽住她,温柔地拍着她的背,恳切地道歉。
兄妹俩时隔多年,再次相拥在一起。
楚载宁很快就发现?,从前他一只?袖子就能遮住身形的少女,如今几乎已?经和他一样高了。
她衣上的幽香扑至了鼻尖,而她的吐息则就在他颈侧。
他甚至能听到两人混合在一起的心?跳声?。
如冰雪般清莹的青年人安抚妹妹的动作一顿,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开,好看的凤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旋即又转向地上那只?酒杯。
“你诈我?”
“你骗我一次,我也骗你一次,有何不可??”
楚灵均将脸上那种?失而复得的笑意一收,焦急地扶住了险些要摔倒的青年。
青年脸上的神?情复杂得很,说不清是愠怒,还是懊悔。鸦色的睫羽微微湿润了些,漂亮的眼瞳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底则曳出了一抹淡淡的绯红。
“真要论起来,还是我吃的亏更大!阿兄,你别?生气……”
“诶!”楚灵均话还没说完,就见沉静如竹的青年崩紧了脊背,硬生生吐出一口血。
自认在沙场中见过?了大场面的楚灵均大惊,反应过?来后,紧紧地攥住他的手,高声?传唤门外等候的侍从。
“混账东西!你们端来的到底是什么?不是说好了拿药酒吗?”
丹心血(八)
酒壶里装的酒水,自然只是普通的药酒。
至于楚载宁为?何会吐血……几乎要?对含光殿闻之色变的太医令用袖子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告诉皇帝:这是一时情志失和、急火攻心,才会突然吐血。
皇帝不置可否,兀自沉思。
一众太?医不知道皇帝对这个答案满不满意,只?能拢着袖子,低垂着头,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