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歌利亚下意识出声,就像是在挽留什么。
“嗯?怎么了?”
阿舍尔偏头?,折好的纸张被他放在了身侧的口?袋里,来自创始者号的衣服无限贴合于?阿舍尔曾经的审美和习惯,到底为他带来了几分生活在原始社会的安慰。
“……没,抱歉,打扰到您了吗?”歌利亚也想不?明白自己那一瞬间的恐慌来自哪里,直到得到了虫母的回?应,那种怪异的不?安才缓缓散去。
“不?会,我已?经写完了。”
“这些?诗集还合您的心意吗?”
“我很喜欢。”
然而事实是,那本被当作是幌子的诗集,阿舍尔只翻看了两三?页——对于?这类过于?文艺性的文学作品,从少年时代起,阿舍尔就没什么兴趣,他的喜好更偏向于?各类工具书,一如他这个人一般没什么情趣。
当然,哪怕求学时代的很多人会暗中埋怨说,那位漂亮又出色的贝利斯家?族的大少爷毫无情趣可言,但依旧有大把大把的同校学生等在小洋楼的宿舍门之下,只希望自己是能打破阿舍尔三?点一线生活的特例。
不?过显然,从阿舍尔入学到毕业,从未有人成?功,谁也无法?想到,贝利斯家?族的大少爷、年年成?绩第一的优秀毕业生,其实骨子是个对着非人类才会产生兴奋和欲念的怪胎。
想到这里,阿舍尔无声哂笑。
这话不?假,他确实无法?克制自己被虫群们?的吸引,而主要?原因便?是那种非比寻常于?人类的特异感,但喜欢归喜欢,阿舍尔还不?至于?以身犯险……应该,大概率是不?会的。
大脑里波动的神经有一瞬间联想到了旦尔塔的身形,100%契合的审美就像是一颗会行动的春药。阿舍尔指尖微颤,过于?长时间的清心寡欲确实让他有一瞬间的馋。
“您准备离开了吗?”歌利亚的询问声打断了阿舍尔的失神。
“嗯,趁着白天出去转转,不?然到了晚上又要?在战舰里待着了。”阿舍尔点头?。
从模拟器下线和引发虫群狂化之后,他夜里都住在创始者号上,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在享受完战舰上的卧室后,阿舍尔觉得自己口?味已?经被养叼了。
与子嗣同享是好想法?,但显然不?适合从前就住惯高科技星球的阿舍尔。
还好,他快和这里的一切说拜拜了。
被歌利亚亲自送下战舰,阿舍尔摸了摸口?袋里的纸张,抬脚向脱离虫群的远处行进?。
一路上,不?少正干活儿的子嗣们?会主动靠近,他们?对虫母的喜爱纯粹又汹涌,恨不?得把自己全?部献给虫母。
面?对子嗣们?的热情,阿舍尔像是往常一样打着招呼,偶尔目光会漫不?经心地划过他们?的脸庞,心里勉强与他大脑里记忆有限的名字对应。
但更多的情况是,他已?经忘记了他们?的名字。
虫群子嗣们?并不?会过分在意虫母的遗忘——或许也是会有一点失落的,但比起低潮的情绪,他们?更会做的是重复着自己的名字以及含义,大大方方地展示在妈妈的面?前,试图在对方的记忆中留下痕迹。
虫母只有一个,而子嗣却成?百上千。
没有能力、没有特点的子嗣才会一次又一次被虫母遗忘,比起自怨自怜,这群精力旺盛的雄性虫族只会如开屏的公孔雀一般,把自己俊美的容貌、强壮的躯干、优秀的能力拿在虫母面?前展示,以谋求得到自己被记住的机会。
他们?在很努力、很努力地吸引妈妈的注视。
一路上,阿舍尔勉强记住了两个名字,等暂时安抚过躁动的子嗣后,他才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静——是的,安静。
从芬得拉家?族不?断扩大之后,阿舍尔已?经很久没有一个人独处的空间了,这对他来说简直难以置信,在他还没迫降至这颗星球之前,实验结束后的静谧时光是独属于?他自己的,可落在几百号迷弟的虫群里,就算是阿舍尔制止了虫群们?的声音,但他们?滚烫的目光里还依旧带着嘈杂的热度。
就好像几百双眼睛在同时说“喜欢妈妈”一样。
嘈杂声渐远,独自走在一座巨型风蚀蘑菇下的青年抬手扶着冰冷的石壁,眺目远望。
虽然是难得的独处,但阿舍尔很清楚,其实自己一直都在虫群的窥视里,他的一举一动,远处劳碌里的每一个子嗣都心知肚明,他们?甚至能一心二用,一边挥洒汗水,一边默默感知着虫母的活动。
在限定的范围里,他几乎没什么自由。
阿舍尔有些?心烦地咬了咬下唇,装在口?袋里的“工作部署”令他看起来对整个跑路计划胸有成?竹,但事实上,他的规划被截断在开头?——谁能想到他曾经大肆招揽的虫群,会变成?阻碍自己行动上的第一块绊脚石。
阿舍尔:当事人就是后悔。
正当青年短暂陷入懊悔情绪的时候,一道细微的声音,从大脑深处响起——
【妈妈。】
轻盈的,像是羽毛一般,轻飘飘地落在了阿舍尔的脑袋里。
原本拧眉沉思的青年偏头?看向四周,除了近百米外进?行体力劳动的虫群,他再没有看到别的子嗣。
是谁在叫他吗?
还不?等细究,出现在脑海里的声音再一次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