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挽那样盯着我,像是盯着舞台上一个美丽而又危险的舞者,好像他稍微放松一下就得被我从舞台上踹下去。而我只是漠然地揉动茶杯,仿佛揉动某人的内心。
“梁公子能看出我这恶劣性格,看来?是根本不在乎我,也不喜欢我了??”
梁挽摸了?摸脸颊,笑道:“你从不算恶劣,只是乖张放肆得有些可爱。我敬聂老板也如沟渠敬明月,我在乎你,也喜欢你……只是我确实并不喜欢男人。”
我坐了?回去,手指轻轻揉搓着茶杯,冷漠不屑地笑道:“既不喜欢我,也不在乎我,为何会这么?害怕在暴露心意后,会被我拒绝羞辱?”
梁挽一愣,笑道:“聂小棠,朋友的喜欢在乎就不算喜欢在乎?而且,没人喜欢被拒绝羞辱吧?”
“可你从来?也不怕这些,不然你怎会接近我?”
我只一动不动地盯凝着他。
“你说这是对朋友的喜欢在乎,那你对我做的事儿对别的朋友也会做?”
“确实不合乎,我不会对别人这样。”
梁挽苦笑着挠了?挠额边的碎发。
“小时候我学这些,一是好奇,毕竟少年时期对一切都很感?兴趣,包括男女、男男、女女之?间。二是因?为,那时我的狐朋狗友也在做这些荒唐事。我只觉得朋友做的一切都是真理,从来?也不晓得去怀疑、去思考。是在家族剧变之?后,我才晓得自?己当初的幼稚荒诞。”
“我初入江湖,也已经习惯做这个全新的我,只有在遇到你之?后,也只有在你身边,我才恍惚间有些回到了?年少的景光,变得不那么?像新的我,而是更像那个旧的我,我会不由自?主地更意气一些、冲动一些、执着一些,甚至是可恶一些,也卑鄙一些。”
“我也不知?道这样是好是坏,我也不知?为什么?会这样。”
梁挽目光极动人,坦诚到几乎把自?己剖开来?给?我看。
“我只知?道,我对你与对别人都不一样,但仍是朋友。”
与别人不同?
但仍是朋友?
我没有想到他能说出这样一番话来?,一时之?间觉得这应该就是真话,又觉得哪儿不对劲,心思百转千回,似被一些微妙难言的思绪给?晃到。
而梁挽也没有继续说下去,他含蓄而内敛地点到即止,像一个绝代高手出了?一招就翩翩后撤,可我看他也没那么?翩翩,因?为他低头瞧了?那桌面上晃动的烛影,眼眉之?间好像又爱又恨,爱什么?我不知?道,恨什么?他很清楚。
明明我就在他面前,他就在我身边,可那么?近,又那么?远,我们似乎都在独自?一人揉着一个个不可告人的念头,揉出了?深,也揉出了?某些暧昧焦灼的热。
我觉得我们的身上某些部?位肯定更软了?,可有些部?位也微妙地更硬了?,有些部?位则不软也不硬,就像我现在的胸膛,我用手指按压住胸腔,感?受那灼灼的心跳一震一响如同擂鼓,如一个贞烈于伴侣的雄鸟一头撞死在这心房,撞个鲜血四溢,才把自?己剖个分明清白。
然后我忽然想了?一些没想过的事,我看向前方的梁挽。
梁挽也几乎在瞬间抬头,默契而温柔地看向我。
我只道:“谢谢你今日赤诚,能了?解你更多也不错。但我还是想问一句,也烦你按着自?己的心来?回答,你认为你至今为止对我做的一切,符合对朋友的礼仪和?边界么??”
我希望他能真诚地回答我这一句。如果他还是坚持以前的答案,我会信他,我们仍会如常地挑衅,如常地玩闹,如常地逗弄彼此,一切都会如旧。
然而从今日开始,你我也就只剩下玩闹,只剩下逗弄,绝不会有这一刻的交心了?。
梁挽思考了?一会儿,叹了?一口认命的气。
“确实……不符合朋友的边界。”
终于承认这不像是朋友了??
“那你还对什么?人做过这些?”
“没有别人。”
我轻笑道:“别撒谎哦。”
还不速速出柜,光速表白,让本大爷狠狠拒绝你、羞辱你,钓你的心、磨你的情,占尽上风地拿捏你,取得本次对战的最大胜利?
“我不会对别人这么?做。”
梁挽似看透我跃动的恶意,和?无形晃荡的小犄角,他好像仍旧处于交心状态,对我的目光一下子复杂冷锐起来?,似对我这心思有些不满。
“因?为,别人不会这样捉我,不会在几次辱我后又几次去救我,更不会几次杀我时又教我……只有你,这样傲慢,这样喜欢折辱别人,这样地恶劣,却?又这样的可爱、鲜活、善良、通透、桀骜、真诚……因?为你的放肆,我才敢在你身边放肆,在你身边也显得可恶一些。”
明明说话开头对我是微恼的,可说到最后几乎无奈可何,想恼也恼不起来?。
我却?想——原来?他的一切放肆,都只是在回应我的放肆?
就全是情趣,没有感?情么??
我脸上面无表情,却?瞪着茶杯上一个个的泡沫在消失,仿佛在等待内心的一些失望和?恼恨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