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有多么缺乏安全感,又有多么渴望,可以早一点拥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他希望,那个家里的人看他的时候,可以一直全心全意。
而不是像在叶家那样,总是会让他生出一种,自己被排斥在外的“外人”感。
这样的想法让他忍不住心生愧疚。
也是因为那份愧疚,他对陶若晴更好,也更加努力地想要把那种“背叛家人”的想法彻底压制住。
只是,越是压制便越是反弹。
从六岁那年知道陶若晴并非自己生母开始,他陷于这种忽高忽低,忽明忽暗的情绪,忽冷忽热,又如火似冰的煎熬中已经许多许多年。
而其中,只有夜里,那可以将头脸全部埋进去的被窝能够让他稍觉安心。
不用担心有谁会看到他的眼泪,脆弱,又或者恐怖与彷徨……
温暖,干燥,掩护他释放掉所有的负能量,让他觉得舒服又安心。
犹如现在,秦见鶴的掌心。
心底蓦地就暖了起来,叶知秋唇角情不自禁地翘了起来。
医生已经离开,几位医护人员进去准备将病人转到ICU里去,急救室房门开了又关,外面空前地安静了下来。
似乎被叶知秋唇角的笑意刺伤,陶若晴忽然嘶声:“小夏呢,小夏呢,你还有脸笑?”
她状若癫狂,和王叔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遍遍拨打叶知夏的电话,却一遍遍都是冰冷机械的女声在无情提示。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面对着她的巨大恐惧与绝望,叶知秋此刻微翘的唇角几乎成为了最冰冷的利器,最无情的嘲讽。
愤怒让热血上涌。
陶若晴失了智般扑过来,像是想要将叶知秋彻底撕碎般。
她披头散发,动作狠辣,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温柔端庄模样?
伸过来的手被人握住,秦见鶴将叶知秋护在了怀里,不轻不重地将她往后推开。
“我看谁敢动他?”他冷声,漆黑眼眸像覆了一层冰一样,只一眼就足以让人浑身冰冷,“叶知秋是我的爱人,谁若敢动他一下,我必拿他最珍视之人开刀,让他付出不止千百倍的代价。”
陶若晴手软脚软,全身发抖着哭倒在了地上。
见状,王叔忙上前去扶她。
他满脸惶惑地去捂她的嘴,怕她真的惹怒了面前这尊煞神,会报复到叶知夏身上去。
陶若晴也被镇住,她重新软了下来,跪在叶知秋面前。
“我求求你,告诉我小夏在哪里?”她问,又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般猛地跳了起来,“是不是你,是不是你为了报复我把他藏起来了?”
闻言,叶知秋似笑非笑地往前逼近了一步:“我报复你什么?”
下意识地,陶若晴张了张嘴,但随即,她又重新紧紧闭了起来,一言不发。
只要她不承认,她就还是那个众人眼中的好继母。
而叶知秋,就只能是那个伤害整个叶家的白眼狼。
她想什么,叶知秋心知肚明。
他安静地看着她红肿斑驳布满泪痕的丑陋面容,看着她惊弓之鸟般无比戒备的眼神,极轻极轻地笑了一下。
相对于他从幼年开始偷偷流过的眼泪,相对于他经历过的那些恐惧与不安,相对于后来,她和齐鑫联手对他潜移默化的伤害……
陶若晴这才到哪里?
她连他经受过的万分之一都还没有来得及体会。
刀子不捅在自己身上永远不会觉得痛。
当年她握着刀一刀刀捅在他身上时,可是笑得格外得意,格外舒爽的。
如今才只体会到他当年所承受的皮毛,就已经在这里哭天喊地,无法承受了。
叶知秋微笑,心底难以自控地升起一股浓烈的恶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