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娅忍不住轻笑一声。她笑的是?沃里安的天真。
“我来告诉你为什么?,沃里安。”蕾娅认真的说道,“他们认为我需要结婚,是?因为我不会?继承这栋房子,也?找不到一份体面的工作。我觉得?印刷坊和《马铃薯周报》就是?我的事业,但他们并不这样认为。事实上,很多人都不这样觉得?。那些财富和名誉仿佛是?我偷来的,从哪个先生那里抢来的,是?不属于我的。因此,我照样等同于一无所?有。我还是?得?找个男人,而?父亲为我准备的那些嫁妆,就是?我嫁人后给伺候我丈夫一家子预支的薪资。”
“什么?薪资?”沃里安不解地眨了眨眼?,“你这样说话未免太令他们寒心了。”
“那不如这样吧,哥哥。”蕾娅平静地说道,这些话她已经憋在心里很久了,“你拿着一千银币娶一个妻子,家务活你全包,再替她生三?五个孩子,你的名字后面得?加上她的姓,孩子也?随她姓。而?我得?到一个在镇政厅工作的机会?以及这栋房子,你看如何?”
“你在说什么?……”沃里安本想反驳些什么?,但他刚刚燃起的怒火被蕾娅漠然的眼?神浇灭,他只能选择沉默。
冷静下来后,他依旧没有说话。他的额头?一会?儿紧绷,一会?儿放松,像是?在思考这样身份转换的合理?性,只是?这个问题对他来说,理?解起来有些费时费力。
一道深沟横在他们之间,沃里安只要往前?踏一步就能到蕾娅这边来。但如果他步子迈小了,他就会?落入万丈深渊。
“瞧你,不愿意了不是??”蕾娅了然于怀地说道,“沃里安,你自己也?知道,我们两个的地位并不像看起来那么?平等,所?以为什么?还要来逼迫我做我不想做的事呢?反正我俩的关系就到这儿了,你也?不必来我这里当?父亲和母亲的说客,管好你自己的事就行了。”
“你就没有想过,你也?有错的时候吗?”沃里安苍白无力地接了一句。
“我的确有错,沃里安。”蕾娅转过身,拿起桌上一只干了的羽毛笔,戳到沃里安眼?前?,“事实证明,我不应该对任何人心存幻想。我得?靠自己,什么?金币什么?房子,到最后还得?靠我自己去挣。”
沃里安一把抢下了那只羽毛笔,攥在自己身后。他的眼?珠飞快地转动着,心脏像是?被烈火灼烧。
“抱歉,我真的是?为你好。”沃里安捏着笔喃喃道,声音轻得?蕾娅都没有听见。
“劳驾,让让。”蕾娅没有再理?会?沃里安,她站在被沃里安挡住的那条通道上,试图从他臂弯的缝隙中挤出去,“你已经耽误我很多时间了,沃里安。现?在如果你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还得?去趟印刷坊。”
但沃里安直接抬起手臂,说什么?都不让蕾娅通过。
“你今天不用去印刷坊了。”沃里安隐忍地说道。
“为什么??”蕾娅掐着沃里安小臂上的肌肉问道,“难道我不答应你立刻结婚,你就不让我走吗?”
沃里安面不改色地说道:“今天不需要印刷。”
“谁规定的?”蕾娅不明白地问道,拼命寻找着能出去的空隙。
“没人规定,就像没有人会?在今天选择看报纸一样,人们都没空。”
“他们都忙着干什么?呢?”
“我不知道,但肯定不会?忙着看你的报纸。”
“不要在我面前?讲这种模糊不清的话,沃里安。”蕾娅狠狠瞪了一眼?沃里安,“今天我到不了印刷坊的话,一切损失你来承担。”
“我会?的。”沃里安固执地扒着门框,“反正从小到大承担得?也?不少。”
“该死的沃里安,你到底要……”蕾娅忍不住骂道。
“小姐!”然而?就在此时,蕾娅听到了安娜慌里慌张的声音。
那声音从楼下传来,伴随着“咚咚”的脚步声,离蕾娅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沃里安身后。
“小姐!”安娜小小的身躯被沃里安完全挡住,蕾娅甚至看不到她的一根头?发丝,但难以掩藏的不安已经从门外爬了进来,让蕾娅汗毛竖立。
“闭嘴,安娜!”不等蕾娅开口询问,沃里安就转过头?,冲着安娜吼道。他的怒火来得?猝不及防,又?像刻意经营,似乎早就知道安娜会?带来什么?消息。
“你没权力让她闭嘴,沃里安,她是?我的女仆。”说完,蕾娅就朝安娜扑过去,直到看清安娜满是?汗珠的额头?,才焦急万分地问道:“安娜,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我……”安娜艰难地咽下一口唾沫,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刚吐出一个字,又?小心翼翼地窥视着沃里安的表情。她仓皇不定,欲言又?止,即使有蕾娅的支持,她也?有口难言,似乎也?在犹豫,到底应不应该把她知道的事告诉蕾娅。
“说话,安娜。”蕾娅的手穿过沃里安用臂膀建造的监牢,轻轻扭过安娜的脸,让她的视线不再集中在沃里安那边,“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了?”
“是?、是?汉莫夫人。”安娜深吸一口气,下了很大决心般闭着眼?睛喊了出来,“梅丽尔老师被人从家里带走了,说她是?个女巫,要对她进行审判!”
第120章
蕾娅难以形容听到这个消息时她?产生的感?觉。
她?的眼前赫然一片漫无边际的惨白,就像坠入了一片牛奶海,而后黑暗接踵而至,吞噬了一切。就像那个会套在女巫头上的黑布袋,此刻可能套在梅丽尔头上,也套在蕾娅头上。蕾娅的双腿变得软绵绵的,脚下的木板似乎被?抽走了,而她?正因此不断坠向湮灭。
连续不断的耳鸣让她?难以听清沃里安对安娜的责骂,她?的感?官变得迟钝起来?,她?的手似乎在空中挥舞,但她?没有什么感?觉,因为她?什么也没有抓住,就连风也不愿到她面前晃悠一下。
这里变得异常干燥,就像地狱里的火焰忽然喷出,恶魔行走于人间,开始了一场无情的掠夺。战歌与鼓点响起来?,他们手里拿着铲子、耙子、小撬棍,高喊着死亡,歌颂着逝去。
“谁准你?这样贸然闯进来?的?”蕾娅的听?力稍稍恢复些时,她?听?到沃里安的声?音,“滚下去,不准再上楼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