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他心上仿佛被蜇了一下,忽然明白,为何梦中的人会那样虔诚……
她已经昏迷许久了,太医说过若是长此以往,孩子吸收母体的营养,她和孩子都会十分危险……
这是最坏的打算。
章启回想着那个梦,他不是第一次做那样的梦,可还是第一次这样害怕。
真实的恐惧感和压抑感笼罩着,他缓缓贴上她的腹部,静静地听着,许久,他闭上了眼睛,将戚鼎唤了进来。
屏风外絮絮的交谈声响起,屋内虞秋烟的手抽动了一下-
虞秋烟只觉得自己仿佛置身于幻境之中。
她看到了前世去世后的场景,看到章启悲恸地抚着墓碑……
她想伸手,可很快烟雾散去,她睁眼,又回到了前世缠绵病榻时常见的那小方熟悉的天地。
她漂浮在空中,亲眼见到了躺在床上的“虞秋烟”。
床榻上的人瘦得不成人形,紧紧闭着双眼,映霜坐在床侧不远处的椅子上,守着。
早已是入夜时分,隔着数道屏风的屋外,却传来落子的声音。
一道苍老的声音响起。虞秋烟竟然听出来,这是无觉大师的声音。
“我那时问过你为何要戴着面具,你当初从火海中将人救出,两人都受了伤,尤其是面上的伤痕难以恢复如初,只怕不戴面具,她也认不出来你是当朝王爷……”
那时你说,她见了你的面容会悲从中来,不利于养伤。你这面具一戴就是近一年,还以自己貌丑为由将府上的镜子全撤下。那丫头自受了灾便痛感不灵,竟还真的信了你的话……
只是当初你遮着面不好好医治,怎么如今又想要去除这疤痕了?”
另一道声音响起:“她想揭开面具。本王难以时刻防范,且……”
且她时日不多,章启并不忍心时常拒绝她,可又担心揭开面具惹她心绪大动……
“你的面具是因为她才戴上,如今又要因她而摘下么。当真是……”
无觉叹了一口气:“她当年救了你一命,你如今也算是还她了。你们朝夕相处这些日,她可有想起来?”
“想不想得起来已经不重要了。”
无觉念了一声佛号。
……
风云变幻。虞秋烟忽然看见了一处石桥。
烟雨迷津,雾色沉沉,少年站在船头对她说:“别哭了。”
少年似乎非常无奈,不知道从哪里摸了颗珍珠递给她,拿鲛人的故事安慰着她。临走前还对她说:“这个就是最大的珍珠了。”
那时候虞秋烟一心想拉着章启去湖边玩,但章启要离开远洲了。
离别时,虞秋烟哭得厉害,面对章启的糊弄仍不死心,问:“若是我一个人寻到了更大的呢?”
“你慢慢寻,若是你寻到了,那便是我输了,你想要什么?我到时候一定送你。”
“那我要更值钱的,要金子的。”虞秋烟想了想,点头道,“要比你腰带上的更好。还要比这个更好看。”
她把他曾经腰带上的金饰狮子拿出来,说:“你记住你欠我一个东西,以后你要送我一个更好的。”
“你以后到了京城见到我可不许赖账。”
虞秋烟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他要去习武,要建功立业,要当官。
少年伸手重新戴上银白的面具,笑了笑:“自然不会,就怕到时候是你唯恐避之不及。”
他有心逗她,这银白的面具他初戴时,虞秋烟曾被吓了一跳,后来发现是他,还嘴硬笑话他,说:“我娘说只有人才会装鬼,果然是这样。”
……
虞秋烟仿若雾里看花,她想起来的所有事情。
前尘往事,忘记的那些也如走马灯一般浮过。
难怪启言那样了解她。原来她同他早就见过啊。
那一年,母亲病重,将年幼的她叫到床边,母亲说远洲有三仙湖,有锁玉桥,天竺祠,还有许许多多新奇的果子糕点,母亲尽力描绘着远洲的山水和风光,最后她问:“阿烟想去看看,看看远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