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念在车内听见,挣扎坐起,嘶声道:“不可能……陛下明明已醒……还召见裕王……”
“所以一定是张宏抢先动手了。”刘五低语,“他伪造圣旨,封锁消息,现在整个紫禁城都在青萍会掌控之中。高拱被软禁家中,张居正被捕入狱,陈?失踪,恐怕已遭毒手。”
阿菱咬牙:“那裕王呢?”
“仍在南苑,但已被团团围困。据说杨博率昌平营逼近沙河,却被兵部尚书李春芳以‘擅调边军’之罪下令缴械。王崇古旧部尚未集结完成,无法勤王。”
冯念靠在车厢壁上,脸色惨白。他知道,时间不多了。
“我们必须进城。”他说,声音虚弱却坚定,“账册必须送到六科廊,公之于众。哪怕我死在路上,也要让百官看见宁王府的罪证!”
阿菱扶他下车,握紧短匕:“好,我陪你进最后一道门。”
翌日拂晓,北京城笼罩在灰蒙雾气中。朝阳门缓缓开启,贩夫走卒陆续进城。一支送菜的车队混杂其中,冯念藏于白菜筐下,盖着稻草,呼吸艰难。阿菱推着一辆独轮车,上面堆满萝卜,目光警惕扫视四周。
守门官兵例行检查,翻找片刻,正欲放行,忽有一名校尉上前,指着冯念藏身之处:“这筐菜太重,掀开看看。”
阿菱心头剧跳,面上不动声色:“军爷,这是今早刚从通州运来的,您闻闻,还带着露水香呢。”
校尉冷笑:“少废话,打开!”
眼看真相即将暴露,突然东角楼一声炮响!紧接着,城外喊杀震天??竟是宣大总兵王崇古之子王谦率两千铁骑突袭安定门,打出“清君侧、诛奸佞”旗号!
守门官兵顿时慌乱,纷纷调头奔向城墙支援。那校尉也顾不得细查,喝令手下集结迎敌。
阿菱抓住时机,猛地推动菜车冲进城门洞。身后归义营众人紧随其后,迅速消失在街巷深处。
他们在城南一处废弃尼姑庵汇合。冯念被抬进内室,气息微弱。阿菱撕开账册封皮,取出夹层中的原始凭证??一张张墨迹斑驳的银票记录、一份份宁王府与青萍会往来的密信、还有沈明远亲笔写下的毒杀太子用药清单。
“这些……足够了。”她喃喃。
冯念睁开眼:“送去六科廊……找尚在忠直的给事中……让他们……立即抄录传阅……”
阿菱点头,正欲动身,门外忽传来急促脚步声。一人跌撞闯入,正是失踪多日的陈?!他浑身浴血,右臂齐肘而断,脸色惨白如纸。
“来不及了……”他喘息着,“张宏已在太庙举行‘继统大典’,今日午时,将宣布皇帝驾崩,拥立‘文伥零号’为新君!伪诏已拟好,玉玺也盖上了!”
“什么?!”阿菱失声。
“裕王……拼死突围,欲赴午门哭谏,却被陈洪带人截杀……生死不明……高拱……昨夜自尽于书房……临终前写下血书:‘大明亡于宦寺,痛哉!’”
冯念听罢,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却仍强撑起身:“不能让他登基……绝不能……”
他颤抖着手,从贴身衣袋掏出一枚铜符??那是当年归义营统领信物,唯有在国难当头时方可启用,持符者可号令残部分布各地的秘密据点。
“传令……所有归义旧部……无论生死……今日午时,齐聚午门前!”
陈?含泪接过铜符:“我去!我还能跑……还能喊!”
他转身冲出门外,身影消失在晨光之中。
阿菱扶着冯念躺下,泪水滑落:“你会没事的,我们会赢的……”
冯念望着屋顶漏下的阳光,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你看,雨真的停了……天快亮了。”
与此同时,紫禁城太和殿外鼓乐齐鸣,红毯铺地。身穿衮龙袍的“文伥零号”在滕祥引领下缓步前行,面容苍白,眼神空洞,俨然一副病弱皇子模样。百官列班恭候,气氛诡异肃穆。
张宏立于丹墀之上,朗声道:“先帝宾天,遗诏昭然:皇嗣断绝,社稷危殆。幸得先帝亲子流落民间,今验明正身,乃真龙降世!兹奉天承运,继统登基,改元‘兴庆’!”
群臣跪拜,唯少数几人低头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