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钟。因为周围种植了大量农作物的李家祖宅此刻充满了闲适的田园气息。不停鸣叫的蟋蟀正上演着独属于农田的明亮交响曲。在破烂石炕上盘坐了不知多长时间的李归天此时缓缓的睁开了双眼,淡淡开口说道。“李叔,何事?”远处还徘徊在祖宅入口小道前的老者恭敬地开口回应道。“家主,老奴有事要说,望您准许我进来。”闻声,李归天眉头轻皱,但语气上依然保持着相对温和的语气。“您进来就是,不必问我。”得到准许,老者迈步朝着李归天的方向走来。虽然脚下有了动作,但他却还是一边走,一边摇着头。“家主。”“礼不可废,礼不可废啊。”说着说着,李盛天当初走了足足十分钟的路程却在老者脚下一瞬之间就结束了,甚至简短的两句话音还没落下,老者就已经推开了那扇满是斑驳痕迹的木门。双腿迈过门槛,老者走至李归天前方三米的距离停下后躬身行礼。这一整套流程的时间内,老者从未抬起过自己垂下的头颅。“家主,老奴向您请安。”李归天无视了老者的话语,将自己的问题再次重复了一遍。“李叔,何事?”可这次老者依然没有给出自己的答案,继续开口说道。“家主,唤老奴一声奴才即可,叔伯之言,老奴担待不起。”这句话老者不知道是第几次说了,总之他每次都会这么说。“李叔,何事?”这是李归天第三次重复自己的问题了。身为李家当代家主的李归天给予了面前老者自己老婆孩子都不曾感受过的耐心。老者的自谦是他一直以来的坚持,而李归天口中的李叔也是身为李家家主的坚持。谁都没有错,谁都不肯改。其实李归天知道,对于自己而言,面前的李叔在年龄上已经不是叔伯的程度了,毕竟连自己的父亲,爷爷都得叫他一声李叔。自己也是遵循这不曾记载在书面上的“祖训”,叫他一声李叔。一番固有的交谈之后,老者终于开口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家主,大势将至,早做打算。”闻声,李归天眼睛微眯,沉默不言。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点了点头,淡淡开口。“明白了,李叔。”但这个答案显然并没有令老者满意,于是他再度开口,语气上依然是那满溢出来的卑贱之意,但话语上却有些不容置疑的味道。“地阳归寂,不予置喙。”“但阴气反复,只怕”“阴魂不散啊。”李归天自然知道他的意思,在这点上两人的意志是相同的。他索性摆了摆手,随意地说道。“李叔提醒的是,具体的我已经安排下去了。”就当李归天准备结束这段对话之时,老者的下一句话令他刚要闭上的眼眸再度睁开。“家主”“老奴以为您的安排”“不够。”李归天嘴唇轻轻开合。“你在质疑我?”老者的脊梁弯的更低了。“您误会了。”“老奴只是觉得事关重大,当奴才的得给您查漏补缺不是?”李归天闻声沉默不语,但周围的空气却突然变得粘稠且燥热了一些。似乎是没有感受到环境的变化,老者继续开口用着他那卑微的语气说道。“况且,您确实有些”“”老者话说了一半后,不知是有着顾忌还是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干脆地闭上了嘴。就这样,长久的沉默席卷了这片空间,寂静的氛围让房外蟋蟀的鸣叫声显得格外明亮。不知过了多久,李归天终于开了口,淡漠的话语携带着他莫名的意志侵入了老者的双耳。“李叔”“不怕坏了规矩?”似乎是知道李归天有此一句,等待了许久的老者带着些许笑意开口回应道。“家主,您是知道老奴的。”“在老奴这里,你们的规矩要排在奴才指甲缝的泥后面。”这肆无忌惮的话语终于点燃了李归天压制已久的怒火,但正当他要开口训斥之时,老者突然像玩闹似的讲起了故事。并且他一直低下的头颅第一次抬了起来。“不管是家里人,还是外面的人。”“很多人都羡慕老奴能这么一直活着。”“但其实只有老奴自己知道”“这样活着比死了难受太多了。”说到这里,老者的眼神突然射出一道爆闪的精光,那股锐利如同一道利刃将他身上一直存在着的浓厚卑贱意味彻底驱散!“为了长天永存!”“我可以死!”“也可以像现在这样,跟一条癞皮狗一样活着!”“您觉得”“我会在意指甲缝里的泥吗?”说完这话,在李归天疑惑的眼神中,老者主动驱散了那极度昂扬的意志,再度将被卑贱覆体的身佝偻了下来,朝着李归天行了个礼。“还是那句话。”“家主要多做考虑。”“如若不然”“老奴就只能用自己的笨办法了。”说完,老者丝毫没有在意面前家主的反应,再次将身子压低,转身就要朝着张开的木门走去。而这个类似于挑衅的行为终于令一直保持平静的李归天有了情绪上的波动。“李叔,且慢。”“家主,老奴还有事要走,就不奉陪了。”老者一边说话,一边继续往前走,没有丝毫的拖拉。“圣祖的规矩”“你也不守了?”话音一出,老者像是一个被拔了电池了机器人一样,呆立当场,留给了李归天一个挺直的背影。就这么沉默半晌后,被定格的老者终于有了动作。这次背对着李归天的他没有主动躬身行礼的想法,但此刻他的脊梁却比任何时候都弯的更低!颤抖的声音从他嗫嚅着的干瘪嘴唇发出,像是被电流干扰的陈旧收音机发出的声音一样。“圣人”“圣人”“圣人”不断地重复让李归天都摸不清楚此刻老者话语间的意味。直到最后,吐出了最后一句话的老者消失在了李家祖宅。“就这样吧。”:()我双眸轻启,便寂灭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