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场寂静。
下一瞬,他从袖中取出一根木笔??削得极细,笔尖微秃,赫然是林小凡当年遗物的模样!他以笔蘸水,在石台上写下三个字:
**“我自己。”**
没人说话。但那一刻,许多人忽然红了眼眶。
因为百年前,林小凡曾在同一位置说过同样的话。那时他还年轻,站在苏璃面前,拒绝成为被选中的宿命之人,只说:“我不需要你们选我,我要自己成为那个愿意点灯的人。”
今夜,少年以沉默回应千年传承之问。
雨停了。云开月出,银辉洒落。那盏熄灭的油灯突然自燃,无需火种,无风自动,一团温润金焰静静升起,照亮少年的脸。
老执事颤巍巍起身,面向众人宣布:“此子不必再学。他已经懂了。”
三日后,少年辞行。
没有人问他要去哪里,就像当年没人知道林小凡为何出发。临行前,他将《守心录》抄本留在书院藏书阁,并在扉页写下一句话:
>“知识如灯油,愈分愈多,永不枯竭。”
他又去坟园,在承愿与苏璃的墓碑前各放一朵蓝雪花,久久伫立。最后,他来到南疆边界的一处荒村,那里有个生病的孩子整夜咳喘不止,家中贫寒无力延医。少年住了下来,白天采药,夜晚守灯,整整七日不曾合眼。
第八日黎明,孩子退烧醒来,第一句话是:“哥哥,你的眼睛好像会发光。”
少年笑了,摸摸他的头:“是你自己心里有光,所以才看得见。”
他留下最后半袋米和那盏油灯,悄然离去。
此后三十年,大陆各地陆续传出关于他的传闻。
有人说他在西漠重建了一座废弃学堂,亲自教牧童识字三年,直到第一个学生考上启明城的愿学院;有人说他在东海风暴夜跳入海中,救起一艘沉船上的十二名渔民,自己却失踪三天,归来时怀里紧抱着一本湿透的《医方集解》;还有人说他在北境瘟疫爆发时,独自穿越封锁线,带着草药与面具,在每一户门前放下一包药粉和一张写着“别怕”的纸条。
但他从不留名,也从未接受任何供奉。
直到某年寒冬,九境突现异象。
一夜之间,所有铜镜表面结霜,霜纹竟自动勾勒出同一幅画面:一片无边雪原中,一道身影踽踽独行,背后长长的足迹蜿蜒如河。他肩扛一杆木杖,杖头挑着那盏熟悉的油灯,灯火在狂风暴雪中始终不灭。
与此同时,守心书院的空白石墙剧烈震动,墙上浮现出一行血色大字:
**“怨渊裂,长夜将至。”**
紧接着,南方海域浮现黑雾,吞噬渔船;东荒山谷井水变赤,庄稼枯死;西漠诚镜再度浑浊,映出狰狞面孔;北境冻土之下传来低吼,冰层龟裂,渗出墨绿色毒液。
人们惊恐发现,那些曾被林小凡封印的“长夜残念”??即远古时代积聚的绝望、贪婪与仇恨之集合体??正在复苏。它们无形无质,却能腐蚀人心,诱使人自相残杀。村庄一夜暴乱,亲人反目;城市谣言四起,信任崩塌;甚至连守愿使后裔组成的监察团也开始内斗,彼此指控对方已被污染。
恐慌蔓延之际,唯一不变的是??每逢深夜,总有一盏孤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
或是在疫区村落门口静静燃烧,驱散阴霾;或是在暴动人群中央亮起,让持刀者突然跪地痛哭;或是在悬崖边照亮迷途旅人的眼,使他及时收住脚步。
人们开始相信,那是“他”回来了。
可当记者、学者、修行者纷纷追寻其踪迹时,却发现一切线索都如烟消散。有人拍下照片,洗出来却是空白;有人设伏守候,整夜未见其影,清晨却发现家门口多了盏加满油的灯。
唯有孩童能偶尔看见他。
一个小女孩说:“他穿着灰色袍子,帽子压得很低,但我看见他笑了。他蹲下来给我系鞋带,手很暖。”
另一个男孩回忆:“我在桥上想跳下去的时候,他站在我旁边看了一会儿,然后掏出一块糖给我。我没吃,他就自己吃了,还说‘甜的能让人想起家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