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酒闻讯迎出,满脸堆笑:“耶律大人亲临,实乃我监之幸。不知此来……”
“奉旨清查酒税执行情况。”耶律琚不动声色,“据报贵监附属酒坊每年申报糯米三百石,实耗却达四百余石,多出百石去向不明。请带我去查验账册与窖藏。”
祭酒脸色微变,勉强应诺。
一行人穿廊过院,行至后园酒坊。此处偏僻幽静,四周植竹成林,俨然世外之地。坊门紧闭,锁链缠绕,似久未开启。
“此坊早已停用。”祭酒解释,“因学生酗酒生事,三年前便已封闭。”
“既已封闭,为何每月仍有炭火痕迹?”程元佐冷冷指出,“屋檐积雪融化速度不同,显然有人频繁进出取暖。”
祭酒语塞。
耶律琚挥手,亲兵破锁而入。
屋内景象令人骇然:十余口大缸整齐排列,缸中并非酒醪,而是浸泡着厚厚一叠纸质卷宗!每卷皆以油布包裹,编号标记,内容涉及近十年科举试题泄露记录、官员任免内幕、边防布防图样……更有数份手抄本《契丹会要》,详述辽国官制、兵法、祭祀礼仪。
“这不是酒坊。”甘兰进声音发颤,“这是情报中枢!”
随即,在西北角暗格中,搜出一只檀木箱,内藏一枚铜印,印文赫然是:“南北同心,复我旧疆”。
与此同时,一名亲兵从灶台下方掘出地道入口,深入十余丈,直通监外一片废园。
“有人每日由此出入。”程元佐蹲身查看泥土,“足迹新鲜,昨夜刚有人通行。”
耶律琚眼神锐利:“封锁所有出口,全监隔离,任何人不得进出。我要亲自审问那位‘李仲言’。”
半个时辰后,李仲言被押至明伦堂。
青年面白无须,神情镇定,面对满堂官吏竟毫无惧色。
“你可知罪?”耶律琚厉声质问。
“学生不知。”李仲言淡淡道,“我只是游学士子,借住空宅,何罪之有?”
“那你解释,为何私藏违禁文书?为何与高丽细作联络?为何使用辽国秘语传递消息?”
“秘语?”李仲言忽然笑了,“大人说笑了。我自幼读孔孟之书,何曾识得契丹文字?至于那些卷宗,不过是收集前朝轶事,欲撰一部《近世政略》,以资治道。若这也算罪,那满朝史官皆该下狱。”
言辞锋利,逻辑严密。
耶律琚不动声色,忽然问道:“你祖父萧允之,当年为何被流放?”
李仲言瞳孔微缩,随即答道:“因谏言不当,触怒先帝。此乃家门之耻,故晚辈鲜少提及。”
“是吗?”耶律琚冷笑,“可据档案记载,萧允之并非因言获罪,而是被查出私通耶律永昌,献上《中原赋税图》,助其策划南侵。你今日所为,不过重蹈覆辙。”
李仲言沉默片刻,忽而仰头大笑:“好一个耶律琚!果然是辽国皇族血脉,竟能一眼看穿人心。不错,我确是萧允之后人,也确与北地有联系。但我所做的一切,皆为揭露一个更大的谎言??你们这些背叛母国、投靠南朝的降臣,才是真正的叛徒!”
堂上众人哗然。
耶律琚却面不改色:“你说我背叛?那你可知,耶律永昌屠我全家三百余口,只因怀疑我父暗通南朝?我母亲被剥皮悬梁,兄长被剁手喂狗,妹妹沦为军妓……我活下来,就是为了复仇!不是为了辽国,是为了我自己!”
他步步逼近,声如雷霆:“你以为你在忠于故国?你只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真正想复国的人早就死了,剩下的是贪权恋栈之徒,打着‘复国’旗号敛财卖命!你所谓的‘白鹰’组织,早已腐烂不堪,成了野心家手中的刀!”
李仲言脸色剧变:“你胡说!我们有盟约,有资金,有内应,只要时机成熟,便可里应外合……”
“时机?”耶律琚打断,“你说的时机,是不是就在今年七月,陛下将巡幸洛阳之际?届时沿途护卫调动频繁,京师空虚,你们计划炸毁汴河虹桥,制造混乱,再由内应在宫中放火呼应,趁机打开宣德门迎接北军?”
李仲言浑身一震,脱口而出:“你……你怎么知道?!”
满堂死寂。
铁证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