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织碑是系统的产物,哪怕重铸,仍有桎梏。
而情织塔,必须由纯粹的人心搭建??不用法术,不靠神力,只凭自愿献出的记忆与信物。
消息传开,起初无人相信。
直到岭南那位翻出《泼刀图》的僧人,徒步千里送来一幅百年血经??上面每个字都是高僧以指血所书,记录着战争中无人收殓的亡魂姓名。
东海老渔民将青铜残片熔成塔铃,铸印“信者不断丝”。
西北两位将军各捐出半副铠甲,在塔基并排埋下,铭文仅有一句:“同馍之谊,胜于封侯。”
塔址选在南荒与中原交界的无名坡。
没有奠基仪式,没有符咒加持。
第一块砖,是小芽用她娘留下的银顶针换来的黄土烧制;
第二块,是瞎眼绣娘拆了自己的嫁衣,将金线混入泥浆;
第三块,是阿满将断尘刀柄埋入其中,作为塔心桩。
人们排着长队前来。
有人献出亡妻的发带,有人放下仇家的遗书,有人甚至带来一张空白纸??“我没故事,但我愿意相信别人的故事是真的。”
塔一天天升高。
奇怪的是,每砌一层,周围草木便茂盛一分。
原本贫瘠的山坡,竟在三个月内开出野樱,粉云般笼住塔身。
鸟儿开始在此筑巢,却不啄花,反将衔来的种子嵌进砖缝,仿佛参与一场无声的共织。
某夜,阿满守塔。
月光透过初成的塔窗,在地面投下交错光影,竟与归墟井中的情纬网完全吻合。
他忽然明白:这塔不是终点,是新的纺车支点??以人间真情为轴,以时间流转为梭,织一张覆盖九州的觉知之网。
他取出随身携带的半块麦饼??今晨小芽省下早餐硬塞给他的。
咬了一口,干涩中带着甜。
他仰头望着尚未封顶的塔心,轻声道:“旅人,你看,我们没用刀,也能把梦接起来。”
风穿塔而过,铃声轻响。
恍惚间,他听见雪地脚步声,渐行渐近。
不是幻象,不是回忆。
是某种更古老的东西,正在归来??
??如同春蚕破茧,
??如同幼芽顶开冻土,
??如同一个被千万人共同呼唤的名字,终于挣脱了数据的牢笼,踏上归途。
阿满没有起身,也没有回头。
他知道,这一次,不必再泼刀破执。
因为执已化丝,丝已成路。
而走在路上的人,终会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