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洵儿,母亲知道你喜欢她,知道你不舍她,但,但……”郭王太后紧紧绷着牙关说,“但她如今,已经是陛下的嫔妃了啊!据说,还很快要被封为皇后了!不是你再能想的了!”
“她原本就是我的妻!”谢洵的眼眶有些发红了,“是皇帝,他不顾礼义廉耻,夺走了我的妻子。今日我们的不幸,全都是他造成的!他才是罪魁祸首!”
儿子炽烈的恨怒与不敬,听着郭王太后心惊肉跳,她急切就出了声,“你莫不是痴了!皇帝,皇帝……”郭王太后哪里能不怨恨皇帝呢!可怨又如何?恨又如何?她拿什么去和皇帝抗衡?这一辈子忍受的人与事,也已经足够多了,忍着忍着,一生也就可以平安地过去了。
“你不许再犯傻了!”郭王太后流泪道,“我只有你这么个儿子了!你再有什么差错,母亲也不想活了!”
谢洵的心脏久久震颤。
“犯傻?阿母,什么是犯傻?”他一字一句地问,“从前,我待陛下,我的兄长,有何不恭?有何不敬?我从未做过忤逆之举,一直谨守为人臣子的本分,这就是您说的,没有“犯傻”了吧?可他对待我与惜棠,有过分毫的顾念,有过一丝一毫的慈悲吗?”
郭王太后怔怔的,全然回答不上来。
她颤颤发抖了好久,才惊叫道,“可那是皇帝!是天子!你拿什么去和他较劲?”郭王太后又流下了眼泪,“阿母不想你,不想你……”
“连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可怕的?”谢洵淡淡地说,“便是皇帝,还能让我死上
第2回吗?”
郭王太后惊悚看着儿子,久久地说不出话来。
第90章折磨
谢洵的奏章,是在五月初的一天,呈到皇帝的案上的。
皇帝看着看着,脸上慢慢失去了表情。
恰在此时,章羚正掀帘而入。看到这样的情形,心中吓的直打鼓,犹豫地不敢进去。皇帝却已经注意到了他,冷冷问:“什么事?”
“禀陛下,”章羚连忙下跪道,“是明光宫……太后想要见您。”
皇帝锋利的下颔线微微收紧了。
“是宫人哪里怠慢了母后么?”皇帝轻声细语道,“叫母后不必烦忧,朕会处置的。”
章羚欲言又止。尹太后是皇帝的母亲,即便与皇帝母子失和,迁去了明光宫,也不会有人敢怠慢她的。明明太后是想……章羚迟疑的神情如此明显,皇帝略带戾气的声音传来了:“是听不见朕的话吗?”
章羚吓的瑟瑟发抖,连忙伏地请罪,在皇帝冰霜一般的神情中,战战兢兢地退下了。皇帝恼恨地一摔茶盏:“个个都不让朕衬心!”
宫人们双腿一软,扑通扑通就跪了一地。望着缄默如死的奴婢,皇帝心头的怒火更大了。“都不会与朕说话了么?”他没有理会卫和,随意一指角落里的内监,“你。随便和朕说两句。”
内监汗出如浆,
“陛下,陛下,”他嘴唇都在发着抖,“奴婢,奴婢……”
“你什么?”皇帝的声音很冰冷,“连话都说不清楚,朕还留着你做什么?”
顷刻之间,恐惧的泪珠就涌上了内监的眼睛。他麻木地张开着嘴唇,却死活都说不出一句话。他哪里知道陛下要他说什么?他内心一片绝望,只觉得死期将至,卫和却在这时开口了:“陛下何苦为难他?他才来甘露殿不久,还什么都不懂……”
真要说的话,卫和是看着皇帝长大的。对他的脾气禀性,真是再了解不过了。现下,一看就是心里头不痛快了,在寻人出气,若如今再没人在旁说话,一会场面怕就是不能看了。
皇帝素来就是这样的,旁人只要叫他有一点不痛快,他就要肆意妄为,叫所有人都战战兢兢,直到心中畅快了才罢休。从前是尹太后常惹皇帝郁结,现下好了,还多了个沈夫人。个中滋味,实在是叫卫和难以言说了。
卫和话刚说完,皇帝就冷冷开口了:“朕不为难他,那就来为难你。你回答朕,长安城中,如今都在说朕什么?”
卫和脸上露出苦笑。
“您是真要听奴婢说么?”卫和低声说,“除了临淮王复生这件事,还有什么好叫人说道的呢……”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谢澄的脸色也越来越阴寒。他当然知道,如今不止长安,整个天下都在言说此事。
若只有他与惜棠,那倒也罢了,谢澄从不是在乎人言的人。可如今又多了个谢洵!一想到他与惜棠之间插足了第三人,想杀而杀不得的人堂而皇之出现在他与惜棠的故事里,谢澄就愤怒地想杀人!
其实在谢洵复生的第二日,尹太后就已经想见他了。但出于某种原因,谢澄并不是很愿意去见母亲。母亲要说什么,他想都能想得到。无非是叫他冷了惜棠,不再宠幸她。只要他不在乎惜棠,天下人见他另有新欢了,就不会再对他们三人的纠葛感兴趣了。
但母亲想要说的,他难道不知道,不明白么?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但他根本就做不到。若他能做到,能做到哪怕一点……他也不至于沦落至此了。
一颗心巴巴的送给别人,别人不说置之不理,甚至还避之不及,而他甚至还苦苦地挽留。想到这里,谢澄感觉寒冷极了,再也没有寻人发怒的气力。便是谢洵寻衅的奏章,明明白白呈于他案前,他也做不出任何反应了。
来长安谢恩?说的好听,句里句外的,不分明想要见惜棠么?无视他发出的威胁,甚至还得寸进尺地要求更多,要是放在从前,谢澄早就勃然大怒,势必要给这些不知感恩的人一个狠狠的教训。
过去,他对母亲,对臣子,对奴仆,从来都是如此的行事。可如今,明明都已经决定,一生都不让惜棠与谢洵相见。可看到谢洵这样挑衅的奏章,他却不知道该如何行事了。难道爱,就是会让人变的软弱么?
忽如其来的,谢澄觉得眼睛有些酸涩了。他紧紧咬着牙关,没有再说一句话。炽烈的日光,让他眼前的一切,渐渐都模糊不清了。
来了披香殿,皇帝才知道,惜棠的长姊进宫了。
宫人说完了话,伏地等他应答。皇帝冷淡地点点头,抬步就往里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