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人?立刻就?不敢动弹了,只垂眸盯着她?,眼眶通红,睫毛扑簌簌轻动两下,泪珠子便不受控制地?,落在她?脸上,只是与她?满脸的?水混在一处,顷刻间又辨不分明?了。
声音含糊哽咽得厉害:“主上,我不值得,真的?。”
“再胡说,把你丢下去喂鱼了。”姜长宁故意黑起脸吓唬他。
但转眼又觉得,这话?说得不是那么对?味儿,仿佛正合了他的?意似的?,于是又连忙将话头收回来。
只轻笑笑:“你家主上是什么人呀?还没到要死?要活的?时候呢,哭什么。我有办法。”
江寒衣只不肯信她。
从前连重伤到险些丢了性命,都不肯哭的?人?,此?刻哭得满脸是泪,连鼻尖都通红,即便是在喧扰的?水花声中,他的?抽泣也幽幽咽咽,清晰地?向她?耳朵里钻。
钻得她?心头忍不住发酸,还要温声哄他:“没骗你,我真的?有办法。”
自然是有的?。
淹在水底下,如水鬼缠脚一般绊着她?的?那个人?,到这会儿已经体力不支,难以为继了,她?瞅准了空当,用了巧劲,一脚踢开。只觉腿上顿时一轻,没了束缚,整个人?都立时自在许多。
又趁势将吸满了水,沉甸甸的?外袍脱去,便越发的?身手轻盈起来?。
她?连忙划了几下水,将二人?身体稳住,浮在河面上,将江寒衣拉到身前,还抽空替他拨了拨额上乱发:“你看,这不就?好了。”
这人?难得被她?哄得迷糊,伏在她?怀里,小声吸了吸鼻子:“嗯。”
“本王没骗人?吧?”
“没有。”
乖得不行。只是方才哭出来?的?泪,一时半会儿还收不回去,挂在睫毛尖上,湿漉漉的?一片,越发显得睫毛像被水浸过的?小扇子,又黑又密,漂亮得厉害。
姜长宁没忍住,即便情景不合宜,还是凑上去,用唇轻轻贴了贴:“那还哭什么。好了,听?话?。”
他被她?哄得不好意思,自己低下头,用手擦了擦。
然后才恍然想起一个人?。
“陛下呢?”
他惊慌四顾。河面不算很宽,但水流很急,被他们搅起层层叠叠的?水花,在清晨的?天?光下,一览无余,哪里还有第三个人?的?影子。
姜长宁回想了一下,片刻前被自己干脆踢走的?那件事物,撇了撇嘴:“沉底了吧。”
“主上!”
“没办法,她?拖着我,像块石头一样,我若要救她?,就?管不了你了,不如踢走了干脆。”
何况,那姜煜贪生怕死?,只顾自己性命,溺水惊惧之下,原本就?是要拖着她?一起沉下去的?,要不是她?水性还算好,此?刻就?被连累淹死?了也没一定?。
哪里比得上她?家寒衣。
她?回想起方才,这人?连一点水都不会,却决然要她?放开他的?样子,目光越发柔软,抬手摸了摸他的?脸。
江寒衣仍沉浸在震惊之中,脸上煞白。
“那是陛下。”
“所以呢?”她?很无所谓地?挑了挑眉。
陛下又如何,泡发了都一样。
江寒衣面对?她?这副无赖相,一时都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很轻地?开口,神色复杂:“原本有陛下作依傍,主上与晋阳侯的?大计,会顺利许多。主上,我……”
看模样,大概是又想说,我不值得。
但因为片刻前这样说,已然让她?板起脸吓唬过,于是硬生生又咽回去,只是憋得脸上一片红,眼里雾气弥漫得厉害,喉头用力滑动了一下,终究是没忍住。
他仰起头,像是不愿哭得太?明?显,让她?瞧见了,但泪痕还是顺着他的?眼角,止不住地?滑落下来?,连带着声音也抖得不像样。
“主上,我只是一个影卫。”
他紧闭着眼,眼帘拼命地?颤,带着哭腔,一声声唤她?:“主上,主上……”
姜长宁抱着那个发抖的?身子,一面护着他,一面还要踩水。河水冰冷,心里却既暖,又酸软。
他的?意思是,自己一个影卫,出身微贱,绝不配与一国之君相提并论。
是,所有人?都是这样认为的?。方才两边人?马对?峙时,季听?儒就?几乎是明?示了她?,与她?们要成的?大业相比,区区一名男子,何足挂齿。这世间,但凡没有呆傻的?人?,都是分得清轻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