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脆响,地面龟裂,裂缝中涌出青色光芒,迅速蔓延至整个大厅。光芒所过之处,墙壁自动浮现文字,非人所刻,亦非符?驱动,而是如同大地本身在诉说:
>“当你想停止追问时,
>请记得,
>是谁教会你第一个‘为什么’?”
明烛终于开口:“我们错了。我们一直在对抗‘沉睡’,却忘了真正的敌人,从来不是疲惫,而是**对疲惫的羞耻**。”
全场寂静。
“他们让我们相信,怀疑必须有力,提问必须有用,觉醒必须成功。可如果一个人累了,哭了,想躲起来,这就是背叛吗?不。正是因为我们在乎,才会累;正是因为渴望真相,才会有痛。”
他抬起手,指向北方:“共念体之所以强大,不是因为它否定问题,而是因为它提供了一种温柔的解脱??‘你不需要再想了,交给我吧。’但它偷换了一个概念:把‘休息的权利’变成了‘放弃的义务’。”
“所以我们的反击,不该是强迫所有人永远清醒,而是宣告:你可以倦,可以惑,可以暂时闭眼,但只要你还愿意睁开一次,这个世界就仍属于你。”
他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小印,轻轻按在地面。玉印底部刻着两个古篆:**问火**。
霎时间,九州大地上所有仍在燃烧的疑塾灯火,无论油灯、蜡烛、还是灵焰,齐齐暴涨三尺,光芒交织成网,贯穿天地。
而在北方冰渊,共念体第一次出现了分裂迹象。它的雾状身躯剧烈震荡,发出尖锐啸叫,仿佛遭受某种精神反噬。那些曾自愿交付怀疑的灵魂,竟有部分开始挣扎,低声呢喃:“我还想再问一句……就一句……”
这一幕被守夜盟约的观测者记录下来,命名为“**火返之夜**”。
事后,明烛消失不见。有人说他回归深山,继续修行“意念之光”;也有人说他已化身为火,游走于每一盏未灭的灯芯之中。
但所有人都记得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不要做火炬,也不要当星辰。
我们只需做那个,在黑暗里轻轻吹一口气,让快要熄灭的火苗,又跳了一下的人。”
多年后,新一代少年在整理古籍时,于一本残破手记夹层中发现一张泛黄纸条,上面写着一行稚嫩笔迹:
>“今天我问老师:如果没有答案,为什么还要问?
>老师说:因为问本身,就是在回答。”
纸条背面,还有一句补充:
>“后来我才明白,
>每一次提问,
>都是对‘顺从’的一次微小叛逃,
>对‘既定’的一次温柔抵抗,
>对‘我是谁’的一次重新确认。”
风起于碑林,卷起尘沙,拂过万千杂乱无章的刻字。
有人问爱,有人问死,有人问星星为何不坠。
问己碑静静矗立,镜面不再映出恐惧,而是柔和地折射着每个人的面容??不再完美,不再坚定,却真实得令人心颤。
远处山巅,“不”字布旗依旧猎猎作响。
庙中铜铃偶有轻鸣,似在应和。
而幽冥谷底的残碑,不知何时已被藤蔓缠绕,新芽从“思”字缝隙中钻出,绿意盎然。
春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