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随其后的,是一声极阴郁极低沉的呵斥,“滚——”
颜平看看似乎已经生无可恋的沈长清,再看看正在气头上的颜华池,后知后觉感到自己的多余,有些无奈道,“朕非有意打扰老祖宗的好事,只是想着后日便除夕了,来烧点纸钱罢了……既然两位在忙,那朕晚点再来……”
颜平出去的时候,还贴心地关好了门。
殿内也能听见他幽幽的声音,“今日之事谁敢传出去,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是!”
然后便回归寂静,再没有旁的打扰。
颜华池爬上床,慢慢抱住沈长清的腰,头埋在沈长清颈窝,“吓到您了吗……”
“没有……你乖一点,先下去行吗”,沈长清轻柔道,“别骑我身上……”
隔了一会,补充,“你抵着我……是有一点吓人……”
颜华池并不动,“谁让我那么喜欢师父呢,在您身边,嗅到一点空气中逸散的清香,就忍不住起反应……”
沈长清大抵是愣了一下,然后道,“华池……这世上还有很多其它美好之物,你又何必……”
“我只要您。”
沈长清就没话可说了,他一动也不动,过了很久,轻声,“下来,替我解开……绑太久了,有点难受。”
少年吻了吻他的唇角,看着他偏头,眼神暗下来,并不下去,就抱着他,给他解开身上缠绕的红绳。
“只差一点……就可以”,沈长清听到小徒弟言语里带着一点鼻音,“可以好好疼惜您……”
十指蓦然攥紧,又被少年一根一根掰开,颜华池把自己的手指插进去,与他十指相扣。
“在想什么”灼热的呼吸喷洒在耳边,“这么久也不动一动,定是在走神……”
“在想,为师是不是太纵容你了”,沈长清活动了一下手腕,目光落在腕上细细的红痕上,叹,“怎么这么大逆不道……”
“大逆不道也是您惯的”,颜华池轻轻耸动鼻翼,贪婪地呼吸着沈长清身上的沉香,“您最清楚,徒儿本因苦难而生,人间活一世不容易,多宠宠我,给我留点念想……”
沈长清听得心里酸涩,抬手一下一下摸着徒弟的青丝,“你都知道了啊。”
青丝白发交织纠缠不清,白色金边的布料与深绿的布料仿佛融在了一起,如此和谐——像一幅山水画。
青灯燃着摇曳的幽蓝鬼火,给这幅画徒增一点悲伤。
“益州至京城,快马加鞭也要走一个昼夜,无论骑马亦或步行,你来的时候身上怎么也会有些泥腥气。”
“华池”,沈长清睫毛轻动,“你走的是鬼门,你早就知道为师已经过世了。”
“过世”这两个字就好像一把经过漫长岁月侵蚀,不再锋利的匕首,缓慢插进他胸口,然后就卡在那里,拔不出来、捅不进去,恰恰好好是他心尖最痛的地方。
就在那里,再跟着年月,连着心脏一起锈迹斑斑。
直到再也感觉不到痛,还在不断腐烂发臭。
“是啊呵呵呵”,凄凉的笑声,冰冷的泪珠,“您不光过世了,甚至过不了多久就会彻底魂飞魄散,我说对了吗?”
泪珠再怎样冰冷,也比死人的体温要高,颜华池只更觉悲哀,“您就没发现,身上少了什么东西吗?”
沈长清语气一如既往温和,“喜欢就拿着玩吧,没几颗了。”
藏在怀里的菩提不知何时被少年摸了去,那手持稀稀落落就剩下七颗珠子,孤零零挂在白色棉线上,瞧着可可怜怜的。
哪里还看得出来半点原先的模样
就连这仅剩的几颗,也布满裂痕,仿佛随时会化成粉末散在冬风里。
“给个机会……”少年落泪,亲吻他鬓边白发,“徒儿想要您……”
沈长清看见小徒儿眼尾颜色渐渐变深,一时竟不忍心拒绝。
“求您了……”颜华池捧着他的脸,含住他的唇,“不然等您走了……徒儿该怎么活下去……”
沈长清阖上眸子,不挣扎也不回应,等少年一吻结束,才轻轻推开他,“你让为师考虑一下行吗。”
闭上的眼睛里,满满都是挣扎与纠结。
“走前…一定给你答复……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