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冒辟疆新学的一种乐器,不过是一年不到,已经能拉得不逊色于平时能接触到的一般西洋乐师,而且还独辟蹊径,改编了南洋小调,众人都是击节赞叹,夸耀冒辟疆的才华。又笑道,“如此的才子,合该你受音乐系那些师姐妹的追捧,辟疆,你年岁也满二十五了吧,婚龄已到,家中可有什么安排?又或者你自己看中了谁?总归要快些安定下来才好,否则,还真怕那些痴情于你的姑娘们,闹出什么绯闻来,反而不美——听说你和音乐系的王师姐过从甚密,真的假的,和我们说说?”
冒辟疆低头擦着琴弦,随意笑道,“这男子的聚会,似乎总要谈起女子才算是完整,今日还当是个例外呢,原来也不能免俗。我和王师姐都喜欢小提琴,因而这一年多有所往来而已,这要是也算过从甚密,那朝宗兄和杨师妹一时并称文华领袖,又在多个笔谈会上同进同出,岂不是比我这里更亲密数倍了?哥哥们不如也规劝朝宗一二。”
说到音乐系王师姐节娘,这也是知名人物,再有杨爱、顾眉生等少年才女,黄德冰等人也是尽知的,其中也有不少人是新伦理论的支持者和好感者,笔谈、茶话会中也是时有见面。只不过,今日是一时兴起,不约而来的夜会,这才仅限于男子,买地这里,男女来往虽然放松了不少,但夜里在男子私宅饮酒,依旧容易引来非议。
自古以来,男女之事都是容易引起打趣的,在座诸子,有的是老师,有的还是学生,但共同的特点便是均都还未成婚。谈到这种事,那是能打趣一个就是一个,冒辟疆祸水东引,侯朝宗立刻成了众矢之的,还好,他久在羊城读书,早非青涩少年,闻言眼珠一转,笑道,“再休提这些,那将来可都是要招赘的高才,和我等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平白惹来口舌,又是何故?难道多少师兄不是前车之鉴么?男女之事,在校规中来说吃亏的还是我们男学生,后果严重,人言可畏,我们还是要洁身自好些为好啊。”
这虽扫兴,却也是正论,因大学中多少年少男女,朝夕相处,难免有儿女之私,引出感情纠葛,再加上买地对于‘同意权’的严格规定,以至于这男子一旦和女子蓄意单独相处一地,便会失去主动权,比如说,张男先和李女要好了几日,和她分开之后,去和陈女相好,那么这就糟糕了,李女倘若心怀不忿,向更士署报案,指张男于某日强迫了她,只要找到证人证明他们曾单独相处,李女又可以提供一些别的切实证据,而张男拿不出同意书的话,那就是要量情节之轻重处刑,最轻也要送去矿山挖煤苦役的!
虽然李女的名声也会受到妨碍,但张男的损失无疑更加惨重,大好前途,就此毁于一旦,想要再翻身难度就很高了。因此,在大学之中,要仔细保护自己,不敢轻易和陌生异性往来的反而是男子,有些女学生反而旷达风流,对男女来往的小节并不多加注意。这样的女学生,对于青春少艾的男子来说,真是沾不敢、舍不得,简直犹如裹了蜜的毒药,明知道会被拿捏,却还忍不住诱惑的大有人在。就算是在座这帮佼佼者,算是能够自控的,不去沾染,但男女亲近是天性所致,私底下也难免这么议论一二,以解除心中那股子莫名涌动的邪火。
侯朝宗这番话说出口,大家不好反驳,酒兴也渐渐地消了,不敢再讲彼此和师姐妹的那点来往,毕竟很多时候,考量这种男女之事,人证也是重要凭据,因此这玩笑是真不好乱开。侯朝宗见大家不再那样忘形了,便也笑着转开话题道,“再我也要批评兄弟们一二了,同门习艺,我们只想着纵酒清谈的时候,可知道人家都在做什么?那都在日夜用功呢!就说辟疆吧,你自己做的这身衣裳固然好看,你却没想过把它投产吧?”
“这就不如顾眉生师妹了,据我所知,她去完博览会,回来之后,立刻画了十余种可以印在棉布上的花色图,认为是合适制裙的花样,已经有不少厂家登门采购了——不提从前出身,只说眼前作为,我等空有才名,这经营谋身之道,是要被师姐妹们比下去了!”
买地的风气,实事求是,并不耻于言利,善画者不能谋身盈利,不是什么可以自吹‘高洁’的事迹,反而利用自己的才能让家里人和自己过上好日子,才是美德,这些新伦理的提倡者,在理念上早已摆脱了从前的禁锢,听到侯朝宗的说法,都觉得大有道理,当下也就抛开旁事,认真谈论起眼下热潮中蕴含的商机,这些人除了方密之之外,其余多数都去过展览会了,各自感兴趣的地方不同,但要说滋生商机,似乎没有什么灵感,都叫方密之尽快去展览会一观,认为他思想最灵活,而且理科思维最强,比之众人应该更有见地。听方密之说要串票,冒辟疆笑道,“包在我身上,明日你等我的信。”
这会儿展览会的票是何等紧张?冒辟疆语气之大,令方密之颇为惊讶,待他去如厕,众人立刻也挤眉弄眼,悄声说道,“还不是要找师姐妹?这个辟疆,在花丛中太受欢迎,他若自己把持不住,只怕将来要坏在这上头!”
冒辟疆会不会坏在男女之事上,方密之也不敢说,但他一听,立刻大感不安,忖道,“不能直言规劝,这也罢了,还要从辟疆和师姐妹的往来中谋求方便,这不是君子所为。倘若辟疆因我的事欠了人情,将来阴差阳错之下,又陷入纠纷之中,那我岂非也沾染了罪过?”
他读书期间,一意潜学,除了同门之外很少和别的女学生来往,而工程系的女学生,一律十分理性要强,因将来要外出工作,平时注重摔打身子,是典型的买式健妇,相应的说这种男女来往,或者琴瑟和鸣,或者诗歌往还、书画应酬的情况要少太多了,便有男女往来,也很难引起旁人注意,纠纷也很少有闹大了的。而方密之以很快速度毕业之后,立刻就去各地搞工程赚钱了,对于如今大学城内的风气实在所知不多。
从黄德冰家回去的一路,把冒辟疆串票的事情,前思后想,虽然是小事,却也觉得难以释怀,回到家中,见二楼方季淮屋内还没熄灯,知道姑姑在等待自己,便忙在楼梯转角高声请了安,道了等候辛苦,犹豫片刻,又说了串票的事情,方季淮听出他言下有未尽之意,便让他上楼说话。
她这会儿还在二楼的起居室中点灯写论文,姑侄相见倒是无碍,方密之在方季淮下首坐了,把今晚的事略说了说,还提到,“因男子生育之故,要注意散热,这是天书提倡的医学知识,他们打算据此对裙子进行鼓吹。推测之后裙子恐怕会大行其道,在南方成为男子的常见衣物……这也蕴藏不小的商机,侄儿想着,若有机会也可以投资几家服装厂子……”
这是家庭财政经营,方季淮听得很仔细,对于男子穿裙,她也就不臧否什么了,总的说来,方密之的几个姑姑,改变总在默然之间,很少在言语中流露什么,方密之琢磨着淮姑的心思,便又提起冒辟疆等人的风流传说,皱眉道,“君子惜身,他们这样交游广阔,又多妙龄少女,不乏情痴之辈,我总有些提心吊胆。再加上音乐系这里,您也知道,其教授多出身于微,交游又广,恐怕隐有非议……”
“不过,那都是我读书时的事情了,也不知道这几年间,音乐系发展得如何,风评如何,您有没有收到什么风声,说是校方有意整顿一番呢?”
第1007章学校丑闻
要说到买地的音乐系,这里的来龙去脉就很复杂了,由于没有上报的关系,也就只有大学圈子这些沾亲带故的学究,能够知道一些其中的情况,而且知情者以有旧学底子的学者为多——这里就看出买地这种培养模式,在艺术上的短板了,敏地的旧学中,还是比较讲究君子六艺的,一般的读书人除了考科举之外,琴棋书画总有一些特长,也讲究一个博闻强识、诗词歌赋,所以往往能培养出艺术上的多面手来。
而买地的新学呢,完全就偏重于理科了,而且并不重视全面化,就举个很简单的例子,买地的学校,是采取学分制度的,有必修学分和选修学分的说法,在这必修学分之中,对于语文的要求,只到粗通文理、能填表格而已。也就是说,一个人倘若是理科的天才,那么他完全可以在得到了语文必修学分之后,便完全不再管文科的事情了,一门心思地去钻研物理、化学、数学什么的,这样的人除了能做个好工程师之外,他的情趣和谈吐,完全依然可以是非常粗鄙的,字如狗爬,在礼仪上也极为粗疏,就算是考入大学,之后分配工作有了一个很高的职位,交往时也依然只能得到‘鄙夫’的评价。
而且,新学之中,是没有艺术类的学分在的,也就是说,绘画、音乐、戏曲这些大学院系,他们在买地的普遍教育中没有根基,没有一个系统选拔新血的机制,除了有旧学背景,接受家庭教育的学生之外,就只能靠着买地的百姓在生活中对这些艺术领域发生兴趣,产生投考的愿望,但这又有一个矛盾点在,那就是投考大学,是有学分和成绩要求的,毫无疑问,一个人的艺术天赋和他的学分表现往往无关。尤其是绘画、音乐,这方面的天才未必能在通用教育中有上佳的表现。
但是,倘若把大学艺术院系录取的学分要求降低,而是采用对专业作品的水准进行估量呢?那任何人都可以想到后果——大学艺术院系将成为最水的院系,充满了想要有大学生名头,却无法修出学分的官宦之后。全都是拉关系走后门进来的,因为艺术作品的评价必然是非常主观的,甚至还可以代笔,只要一放开学分要求,那只需要和考官成为利益关系,那岂不是可以轻轻松松地进入大学,享受大学的福利,以及其后必然拥有的种种便利?
别说是上头了,就连艺术院系的主任都不敢开这个口子——眼下还好,前来请托的人不多,因为首先学分就是一个坎,学分考试,从出卷、批卷都是统考,还要抽查验算,这是没有作弊空间的,能满足学分要求的学生,本身就很优秀,倒未必要说情进艺术系。学分一旦放开,这些旧式的人脉网络蕴含的巨大力量,掀起的风暴恐怕也不是他们能抗衡的!就算他们自己铁面无私,底下的教师,他们敢做担保吗?
这任谁都要说担保不了,但一出事,却又是他们来担责,因此反而是系主任不肯向上反馈,放松学分要求。同时,他们也烦恼于生源,不敢只招收旧学背景的亲戚故旧,时常向上反馈,表示来自买地嫡系,出身寒微的学生太少——这是戏曲系最大的问题了,因为戏曲系重创作,对文化底蕴要求实高,而收入如何,又不为外人所知,导致有天分的买地学生更愿意去写话本,这也多少妨碍了他们吸纳人才。
至于美术绘画院,除了考学困难这个共同的问题之外,他们的事情要少一些。主要是因为如今各地对画师的需求确然是磅礴的,好画师能得到的好处也很直观:买地的印刷业,和敏朝比有翻天覆地的发展,就不说别的,每每报刊出版时,排版、插图,这都是庞大的就业岗位,而且的确缺人。除此之外,西洋画受到的欢迎,比如油画等等,因为比传统华夏的画法更加接近于仙画,所以毫无障碍地在民间被接受了,如今是大为流行,很多华夏的画师匠人,也是想方设法地拜西洋画师为师,想要学习这种新画法。美术院聘请了几位西洋画师之后,还不满足,向六姐上书,请求增加画师红圈名录呢。
音乐系,在这几个艺术院系中的地位,就相对比较尴尬了,迄今也不能说是完全创立,因为系主任还没有选拔出来。这艺术院系的主任,一般都倾向于聘请原来就有巨大名气的行业领袖,譬如说戏曲系的叶仲韶——这个是没得说的,世代都是戏曲名门,一家英秀。美术系的系主任,名誉上是如今的画坛宗匠董玄宰,实际主事的则是他的弟子蓝田叔,这都是无可非议的事情,也要有这样的大拿坐镇,才能延揽那些知名的艺术家前来教徒,否则,人家光靠自己的本事就能过得很好,为什么一定要来大学教课呢?
音乐系这里,吃亏就吃亏在自古以来,乐画不同,画可以流传多人,乐却是当场听过便算,如今音乐的现状,独奏曲,又重古曲,伴奏曲就是为戏曲伴奏,那是戏曲音乐,归属在戏曲系,乐器独奏,没有众人都心悦诚服的名家,如今存世的一些知晓作曲理论的学者,都是身兼多能,比如金融系主任沈君庸,他倒也会作曲,也能写出一些道道来,但人家专业真不是做这个的,音乐系在旧式体系中犹如梨园主管,你不能说它不重要,但只要是在政治上有所抱负的才子,很少会选择它来做自己的主要专业。
名家稀缺,就使得音乐系的系主任选拔始终是个很大的问题。但又不能不教,不能不发展,因为明显音乐的系统教育与研究,是华夏这里较西洋不能全面占优的领域,西洋的乐师,已经在发展乐器独奏、协奏上走得比较远了,他们的乐器也在买地民间受到了广泛的欢迎。因此,现在音乐系的系主任虽然暂且空缺,课程也不算完全齐备,但毕竟已经有一些教师开始收学生了——就是这些教师的身份,比较敏感,多为秦淮伎乐,而她们的学生,也以秦淮、姑苏、广陵一带的瘦马为主,也有一些乐户家的女儿,说实话,在敏地这些人和伎女也没有什么不同,其身体总归是很易得到的东西,甚至还不如秦淮的名伎呢。
仔细想想,这也是合乎情理的事情,越是一等的瘦马,高级的名伎,琴棋书画都是必学的,为人也必定是聪明伶俐,生得是否花容月貌,倒在其次了。这些人和她们的养女,自幼都受到完善的艺术教育,得到的也是各种名家的指点,甚至还有拜名士为师的事情,她们的文化功底也是好的,至少可应付买地的学分考试。一般买地的百姓,就算对音乐有兴趣也有天分,究竟能和她们竞争得过的也并不多。
这样一来,音乐系成为大学中比较特殊的存在:先也说了,很多旧学的才子如今也在大学教书,他们和音乐系的教师,很多都本有故交往来,现在的关系却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里可是买地,没有狎妓的事情了,倚红偎翠,从前被认为是风流佳话,现在?家里的太太不和你离婚,都要被舆论轻视,也会引来校方的关切,更隐藏着重重的危险,只要有一个人存心坏你,以举证强迫,威胁你回家和太太离婚,那你就不得不和太太离婚之后,娶一个风尘女子做正妻了!甚而家中子女,与你反目,被社会舆论指指点点,那都是不得不承担的重负!
这样的事情有没有?有,戏曲系的教授就闹出过这样的事情,离婚之后,受到校方的压力,被主任谈话,主动辞职了,他后娶的太太倒还留在音乐系任教,但此事也带累了音乐系的声名,使得她们成为了众人敬而远之的存在,也受到了校方额外的关切。这音乐系上下,从老师到学生,都是高危存在,这些女学生倘若在敏地,还操旧业的话,恰也就是和如今同学的同龄人来往,从前的恩客,现在成了同窗,你说能闹不出事情来吗?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不但是老师之间有丑闻,学生也出了好几个在读怀孕的例子,给校方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年满23岁怀孕的还好,没显怀的时候抓紧去补个婚书,孩子落地以后虽然被议论几句,而且夫妇都要停学半年,但还不算是违法,但年未满23岁怀孕,不满婚龄有子,这在买地来说是违法的,乡下、底层,抓得可能还没那么严,或者干脆就民不举官不究了,但校园是什么地方?京城!买地的腹心之地;学校!档案非常的严格,年龄入学就登记过;公众地带!人多口杂,瞒都瞒不过去,只能是一经发现立刻上报!每一个不满婚龄产育的案子,都意味着大学里至少有一男一女要被退学苦役,大好的前程,毁于一旦!
抓未婚产育、不满婚龄产育,已经成为大学最头疼的事情了,这样的事情还不是一件两件,毕竟大学生源众多,而且少年男女不少,青春慕少艾,这毕竟是人类天性,总有人热血上头,偷试云雨,闹出人命之后傻了眼的。不消说,越是貌美女娘云集的院系,这样的事情也就越多,方密之都听到了好几个例子——不然他也不会担心冒辟疆了,就怕丑闻出得太多,校方直接来个一刀切,凡是男女学生往来过密的,不分青红皂白,直接劝退处理,那这批被退学的,名声可就全完了,以后任何官面上的好处,估计也都和他们无缘了。
方季淮这里,倒没有听说校方有这样的想法,她道,“以我忖度,买地办事最讲法度,倒不至于如此粗暴。但你的考量也是对的,冒公子平日如何择友,那是他自己的事,万不可因为我们的事,让他和彼方增多了因缘,否则岂不是成为我们的罪孽了?”
因又蹙眉道,“也有说法,将来艺术院系都要独立出去,另设场地,独自招生,就不知道是否受这些新闻的影响了。”
她是守寡多年的节妇,不好多评价音乐系的同仁,这鄙薄多了吧,违反了买地的风气,为她们说话又似乎会被人质疑自己的品行,方密之对此是有所体会的,心下也是暗叹:虽然到了买地,几乎已经可以算是个无有束缚的世界了,但姑母们却似乎还在一个套子里行事,只是这套子被放宽了不少——但却依然没有完全消失那。头上的长发剪了,裹足的布条松了,心中那无形的束缚,什么时候才能松开呢?
或者是彩云之下,也总有阴影,繁华之中必有蜂蝶,任何事情都是一体两面,哪怕是大学亦不是世外桃源,也有诸多丑恶横亘其中。方密之这里和姑母谈完了,倒把观看博览会那兴致勃勃的心情减弱了不少,回到房中,先定下决心,明日要去寻冒辟疆,把他好生规劝一番,又想道,“辟疆还在读书,学生气很重,他也不会往前看的,如今只看买地的大才子都没有成亲,采风使宗子兄也好,天一君子也罢,不是未婚,就是离异了,就可知道这才子的婚姻远没有在敏朝时那样天经地义,那样的容易了。的确……如今哪个好女儿甘愿独守空房?我今年说来也到婚龄了,也不知道我的姻缘,落在何方,就这样东奔西跑的,也不是能成家的样子。找同行,大家一起奔波?找个安稳的,那就长期分隔两地,成亲不成亲的,有什么分别?”
像他这样各方面极为出色的年轻男子,择偶的优势其实已经极高了,但因为自身眼光也高,其实依然难找,难题是摆在这里的。方密之和张宗子一样,都是东奔西跑的行业,张宗子三十多岁了也没有结婚,便是因为这个,他这一会儿去南洋,一会儿去虾夷地,一会儿还要去卫拉特鞑靼,去北海的,一走一年多,有家人和没家人岂不一个样?当然,要说相亲找个老实本分的太太,独自在家打理家务,奉养父母,那也好找,愿意的人多了去了。但在他们自己来说,习惯了平时松弛频繁的男女来往,却也很难接受几次见面便定下终生,几乎和陌生人一样就要成亲的老形式了。
要在工作中找到可意合适的对象,却又很难,以方密之为例,他工作时所接触到的女吏目也有不少,其中不无对他有倾慕之意的,但总因为两人的工作无法协调,还没开始,经过衡量便已经放弃了。眼看如今年岁渐长,提到这婚事,他也有点着急起来,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破局,翻来覆去地思量了半晌,这才合眼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