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妃没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而苏云说着,渐渐将垂首,迎着楚王妃的目光注视,缓缓再开口:“书上说,儒者授珮玦者,事至而断。所以君子能决断则佩玦,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王妃会肯定地选择我,可归根我不是不想答应王妃,也并不单纯因为大道,更不是因为我不懂得那些大道理,只是我觉得自己配不上它而已。”
卫素衣怎么都没想过,苏云口中会说出这么一番话,眸光流转,跟道了声:“怎么会?”
苏云淡淡笑了笑,嘴角既往上又往下,看着很不是滋味:
“做人总得有自知之明,我并不觉得自己有多好,更不认为自己真的会带给这个世间什么,有时候我想的只是要变得更强点,至少不能让娘亲,让剑阁丢脸。更何况,曾经我犯了错,错得很离谱,差点就失去了最重要的人,如果不是师傅开解,或许我到现在都会被此影响,缔造心魔……”
“……归根一点说,其实我如今都还没想通,或者本就很纠结以及拧巴在这里头,所以王妃让我接任命官一职,我明白。也大致能猜出它能带给我什么,而我又要去做什么,但即便没有它,我依旧会去做的,哪怕做的不好。”
素衣能感觉到苏云话里行间的悲悯和伤感,似也被他感染地,蹙起秀眉:“那么苏公子,更应该接下它才是,士不可以不弘毅,然公子是怀志之人,又何须妄自菲薄呢?”
“这并非是什么看低了自己。”苏云摇了下头,道:“只不过,我没有这个能力罢了。”
卫素衣反驳道:“苏公子,我很了解你,你完全是可以的!”
嗯?
苏云疑惑凝眉,什么叫很了解自己,什么话这是!
楚王妃也马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差点被看穿了心事,贝齿微微咬了咬唇瓣,清声道:“苏公子,时间不早了。在即将带你去见母后前,素衣还是恳求你能够接下这个担子,并且告知你一件事。”
得言,苏云面色顿道:“何事?”
卫素衣捏着衣角,即便避讳也想告知他,道:“大比实际上是母后做的一场局,大比结束当日,将会是大夏反攻蛮族之时,更别说其实蛮族人也不傻,远在凉州三十里开外,早已集结了数十万大军,甚至近日兽骑虐夏,都是常事,摆在局面上的盛事和风平浪静,皆是幌子罢了。”
楚王妃没有说谎,甚至苏云也曾猜测过。
要不然为什么师傅会把会场做成如此强悍的阵法,师承于她,苏云能认知到,若让大比会场的阵法全开,不易于几家一流宗门的护山大阵齐开,哪怕是洞虚都有可能被镇压!
看来女帝邀请了几个蛮族洞虚到场,是想要借这次比试,先行拔下蛮族几个钉子,最后毕其功于一役,彻底征服蛮夷了。
然而,看待这个天下形式,真的能做到吗?
还是说,女帝真的会去做,还是另有谋算?
或许这一切,仍旧需要自己亲自去会一会那位昭安圣人了。
三刻时间,终是过去。
苏云并未收下楚王妃的命官玉钰,但两人有了进一步的沟通与认识,更互相交换了天遁牌联系。
只是呀。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王妃苦口婆心劝说了好几次,苏云还是雷打不动地不肯答应,导致带着他前往女帝院落的路上。
小小的襦裙少女,一路上都是扁着嘴,还好几次踢起了路面的小石子来发气。
画面坐落在苏云眼里,反而有点可爱。
哪怕楚王妃在禁地里闭关冥想了千年,这心智还是和少女一样,可惜了。
念到此,苏云忽然想抽自己一巴掌,什么时候自己的想法变得如此邪恶了?
苏云啊苏云,人家已经是王妃了。
可为什么自己好像对她有种说不清的眼缘,就好像曾经见过似的,但一下子又想不起来,究竟什么时候见过,难道是小时候?
但小时候,又是哪个女子呢?
身边的桃花实在太多了,实在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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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
走出城主府的姜璇玑,脚步踉踉跄跄地躲到了一旁的巷子内。
檐瓦遮盖住正午强烈的阳光,小巷还是显得有些许昏暗,体内平荡不下的龙气能量,在她气海中止不住地翻涌,笨碎的裂痕几乎要把她全幅修为散去。
直到在她体表处,慢慢浮现起丝丝淡淡的霜白气机,才勉强让身体在崩溃的边缘挺了过来。
只见她气息安稳下来后,靠在了一些竹篮边,低喃了声:“早晚有一天,我会杀了你。”
窸窸窣窣。
就在话落之时,巷子深处却响起人走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