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辉点头说:“老子就是为了他们才这么做的,哪里敢耍么事花招?”
礼红悲悲戚戚道:“爸爸呀……你……好糊涂……”
老辉皱着眉头,一副动了气的模样说:“怎么说话的?敢骂老子糊涂!目无尊长。”
老辉的眼睛又盯在了丙夏身上:“伢儿,你果真把老子的本事都学去了?老子问你,比如别人家的手臂脱臼了,你晓得么样复位吗?”
丙夏不解父亲的意思,更不能容忍父亲投日,眼中充满埋怨。
可是,当老辉这般问起他时,他还是眼含血泪,点了点头。
王宝金正在为老辉亲自解缚,老辉又问丙夏:“那老子再问你,假如别人家手臂好好的,你晓得么样将它弄脱位吗?”
丙夏对父亲的话万分不解,他摇了摇头,确实,他没学过这一手,试想,哪个郎中会把一个好端端的人胳膊摘脱臼呢?
除非那郎中是个疯子。
王宝金已将老辉解开,说道:“你父子莫像要久别似的,辉爷,只要你投皇军了,你儿子也就没的事了。”
老辉甩甩已经麻木的双臂,又揉动了一番手臂上的肌肉,他的手臂上满是旧日的烙痕和新添的绳印。
王宝金将纸和笔递向老辉:“拿着,签了名,我们就是一路人沙。”
老辉又看了丙夏一眼,丙夏正在拼命摇头阻止他。
老辉长叹一声:“丙夏、礼红,你们好自为之吧!”
便在他从王宝金手中接过纸和笔的一瞬间,老辉猛地抓住了王宝金的双腕,未及其他人作出反应,他已叫出了声:“丙夏,你给老子看仔细沙,这是老子教你的最后一招!”
话音落时,他用力将王宝金两臂向上一端,但听“咯噔”一声,王宝金杀猪一般号叫起来,老辉抬起一脚,将王宝金踹出几步远,“扑通”一声,仰面倒在地上。
王宝金双臂已经脱臼,动弹不得,老辉猛扑到他身上,像一只发怒的猛虎,双手狠狠卡住了王宝金的脖子:“龟孙子,我替天老爷取你狗命!”
王宝金胳膊无法动弹,只能胡乱踢蹬着两腿,鬼哭狼嚎着:“救命沙!快——杀死他——”
几个汉奸急忙扑过来,几把匕首“扑哧扑哧”一通乱捅,老辉叫了一声:“礼红……丙夏交给你了……”话音未落,他便猛地张大了嘴巴,似乎在拼尽全力吸进最后一口气,然后,身子向前一倾,重重地压在王宝金身上。
几个汉奸费尽牛劲,才将他死死卡在王宝金脖颈上的手指掰开。
时光仿佛已经停顿,刑讯室里,静得连喘息声都没有了。
便在这时,礼红悲恸的哭声震得屋瓦上尘土都飞落下来:“我的天啊!爸爸——爸爸呀——你不该走绝路啊——”
地上,一片鲜血流淌到了丙夏脚下,丙夏眼中又一次流出了泪血,滴落在地上,与满地鲜血混在了一处,那鲜血还在蒸腾着滚滚热气。
小三竟将木刑柱摇晃得“吱吱”作响,兰妈也泪如雨下。
两个被吓傻了的细伢儿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全都扑到老辉身上大哭起来:“爹,爹……”自从丙夏夫妇离开武穴后,老辉便一手将两个孩子将养至今,尤其念竹,她是老辉的亲骨肉,老辉平日几疼她。
年幼的他们不相信老辉已去了另一个世界,拼命摇动着他的尸体:“爹,你莫困觉沙……”老辉的脸色,很快由黑红变成了蜡黄,那是他的魂魄已离开了肉体。
王宝金被几个汉奸搀扶起来,他疼得呲牙咧嘴,恶狠狠地对丙夏说:“老子胳膊被你丑八怪的爷给卸掉了,你快给老子端上去!”
然而,他在丙夏眼中看到的是两团熊熊燃烧的怒火,吓得王宝金退出好几步,虚张声势道,“好,老子晓得你恨我,老子不怕!你不将老子胳膊治好,老子就将这一双伢儿摔死!”
王宝金命令那几个汉奸:“把两个小鬼统统摔死!”
便有两个汉奸一手拎起一个孩子。
礼红的叫声在屋中回荡着:“狗畜生,不许碰我的孩子,有什么本事冲我来吧!”
王宝金道:“你把老子胳膊端回去,老子立刻放过你的儿女!”
礼红怒骂道:“你休想!”
王宝金冲那几个汉奸瞪起眼睛:“你们还等么事?摔死他们,给老子解恨!”
孩子已被汉奸倒拎起来,他们踢蹬着小腿,突然喊出了:“妈妈,妈妈……”这是礼红与孩子重逢之后,第一次听到孩子这般呼唤她,他们在绝望之时,终于喊出了人类这一最动听的话语。
礼红的热泪早已断了线,流了满脸。
就在汉奸们欲将孩子大头冲下,往地上掼去时,但听“咣当”一声,门被踢开,一彪人马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大喝一声:“住手!”
汉奸们吓得不敢再动了,定眼看时,进来的是警备团的何团副,还有他的一群部下。
那些人从侦缉队汉奸手中迅速夺下孩子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