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拨弄着案头玉镇纸,慢慢将那封密信压在镇纸之下。
“为何方才在朝堂上,你不据实禀明?”
李肇垂眸,笑意凉薄,声音却放得很柔。
“儿臣知父皇舐犊情深。若在群臣面前抖落家丑,父皇颜面何存,皇室威仪又何存?”
崇昭帝指尖一顿。
眼前少年的眉眼,说来与自己年少时是有几分神似的。
只是,他性子太执拗,身上不知长了多少反骨,宁折不弯,从来不肯顺着他,更不说半句软话,哪怕他已经遵照先帝的遗愿,册封他太子之位,他也只是漠然受封,好似这万里江山,不过是山间一抔黄土。
如今他竟肯为了皇室大局而隐忍?
崇昭帝察觉异样,扫向博古架上那尊前朝留下的青瓷瓶——瓶身有一道裂痕,用金漆修补,恰似帝王父子间经年累月的隔阂。
他竟不知,儿子何时换了心性……
皇帝长叹一声。
“你不怨朕偏心?”
李肇抬头,目光清透如有秋水。
“世人皆有偏爱,儿臣只望父皇舒心。”
世人皆有偏爱。
放在心尖的,做什么都是对的……
这一刻,崇昭帝从李肇的眼里,触到一股柔软——是那种历经孤寂才懂得的人世清明。
若说在大殿上,他对李肇的褒奖是出于帝王权衡,那么此刻,看着这个儿子,他眼底涌出的便是一种久违的父子温情。
久久,皇帝才颔首开口。
“东宫不易,且行且慎,莫负朕望。”
李肇叩首。
余光瞥见皇帝鬓角的白发,露出一丝怔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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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午后,李肇刚到东宫崇文殿,和几个东宫属臣推演兵法图卷,便有圣旨下来。
一群人慌忙整冠肃衣,疾步出门听旨。
“太子李肇,才猷练达,晓畅兵机,着兼领神武军监军御史,督察粮饷支放、军纪整饬,凡营伍蠹弊,许以太子詹事府印信彻查到底,遇急务可不待奏闻,径自处置。事毕具本回奏。钦此。”
李肇拱手谢恩,“儿臣领旨。”
王承喜将明黄的圣旨,轻轻落在李肇的手上。
“恭喜太子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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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霞漫过王府,将王府飞檐染成流金的蜜色。
碧空如洗,天气晴好。
文嘉牵着妞妞踏入端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