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了这种大事,曹元通必然会在李显的家中和他共同商量对策,这倒并不奇怪。
在仆人的喊声过后,曹元通和李显一同从内院里迎了出来。
李显看见周稚宁并无大碍,好端端的站在他的面前,不由松了一口气,懊悔道:“是我识人不清,却差点害了你。”说完,又关心地开口,“你昨夜是如何逃脱的?我原本想派人来找你,但是周允能这老家伙知道我必然帮你,竟让好几个府兵将我拦在刑部,到今日早晨,我才被他们放回来。”
周允能居然敢胆大至此。
周稚宁脸色不由阴沉,心里也开始担心周允能会一不做二不休,为了杜绝周稚宁找到黄玉林的可能,直接动手将黄玉林给杀了,来一个死无对证。
曹元通也是生气的很,语气带着一点责怪:“我一听说了这件事情就连忙赶过来了,你们二人昨晚上行动为何不跟我说一声?就是我帮不上一点忙,起码在李显被府兵围住的时候,我还能上去打两下,不至于毫无办法。”
“曹大人息怒,此事都是我考虑不周。”周稚宁安抚了曹元通一顿,又将昨夜与周巧珍的对话复述了一遍,“若小子有错,恳请曹大人以后再罚,现下最要紧的是找到我那姐夫的所在。只是我在京城待的少,不知道周允能门下的门客都有谁?他又最倚重信赖谁?要劳烦二位大人帮帮忙。”
曹元通见周稚宁把事情全部揽在自己身上,觉得自己的话有些无理取闹,便转了话锋说:“李显对这不是很清楚,但我和周允能这老东西做了这么多年的死对头,跟他摸的一清二楚。他手底下最信赖的人大多都不在京城,有几个走的相近的一只手都数的过来,比如钱庄的吴老板,当铺行的林老板,还有布庄的谢老板。”
说着,曹元通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在仔细思索,片刻后,他又继续道:“最近几个月吴老板还有谢老板因为生意上的事情去了外地,只有这个典当行的林老板迟迟没有动静,竟然也鲜少去周允能府上拜谒问候。对外就称病,一直在家中没有出来见人。”
“如果不出意外,你姐夫很有可能就在这个林老板的家中,否则这个林老板不会日夜不离的亲自照看。”李显下了论断。
“是与不是,总要探过再说。”周稚宁沉下眼眸。
“人必然被林老板藏在最深处,你要如何去探?”曹元通皱眉。
“既然林老板是开典当行的,那年关将至的时候,他会最怕什么事情?”周稚宁找到了方向,脸上也显露出了一丝难得的微笑。
李显和曹元通对视了一眼,曹元通还懵着,不知道周稚宁要干什么,但李显已经清楚了。他微微一笑,侧眸看向旁边的曹元通,笑道:“元通,周允能派府兵拦住我的事情,我还没找他算账呢。现下你与我进宫去到陛下面前参他一本,到时候记得哭的惨点儿。”
言罢,李显掸了掸自己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率先大步走了出去。
曹元通不知所以,一面紧跟着李显,一面又忍不住回头问周稚宁:“你们二人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别都打着哑谜不告诉我呀,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我可猜不出来。”
但周稚宁却也只是笑:“曹大人只管跟着李大人做就好了,也还是那句话,在陛下面前记得哭的惨一点。”
然后,曹元通便被李显揪住衣领子拽走了。
其实茗烟和魏熊也没太听懂其中的意思,见两位大人走了,茗烟便问:“主子,二位大人都走了,咱们现在要去做什么呢?”
周稚宁的目光落在茗烟身上,笑道:“我与魏熊要做的只有等,倒是要辛苦你了。”
茗烟:?
*
一个时辰后,天边的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冬天里的阳光虽说不是太暖和,但照在人的身上也叫人心情颇为愉悦。
三九典当行里,伙计正站在柜台后头擦拭着昨天刚刚收入库房的古玩,才一抬头,就看见一个穿花着锦的少年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明明自己就是客人,却把自己当成主人般不客气,一来就成个大字形坐在了太师椅上,一双不大的眼睛斜睨着伙计,用懒洋洋的语调说:“伙计,上茶。”
伙计看了个白眼,心中腹诽:都来典当行了,还搁我这儿打肿脸充门面,装什么大爷呢?
但面上还是殷勤恭敬地绕出了柜台,给这少年上了一壶茶。
“您慢用。”伙计咧开嘴笑。
“嗯。”
少年都不用正眼瞅他,简单的嗯了一声才抬起茶盏喝茶。
伙计见状正要转身离开,谁知下一秒那少年就毫不客气的把茶泼到了地上,冷笑一声说:“你打量着我年轻,就可劲儿地糊弄我是不是?这茶算是哪门子的好茶?呸!”少年吐出嘴里的茶渣子,嗤笑一声,“你给我上的是陈年的香片吧?”
伙计一愣,显然从没有遇到过在茶上挑剔的客人。
“按照您的意思,我应该给您上什么茶?”伙计试探着地问。
“呵,这讲究可多了。”少年哼笑,摇头晃脑着地说,“西湖的龙井,非雨季的不喝。信阳的毛尖儿,非秋季的不佳。君山的银针,冬日里摘下来才透着一股冷冽。其余的,诸如瓜片,云雾和毛峰之类就要更挑时节气候。”
这番话显然是对茶很有讲究,不是普通人家里养出来的,倒好像是哪个大富大贵人家出来的少爷。
伙计一下子就明白这客人不是自己招待的了的,便赶紧走进后院里去请掌柜。
掌柜也是不敢怠慢,赶趟儿似的就跑了出来,脸上还挂着笑:“客人得罪了,我这伙计就是粗手笨脚的,给你上错了茶,我马上就让他给您换最好的雨前龙井。”
少年懒洋洋的哼了一声,似乎没把这伙计的过错放在心上,说:“茶有什么要紧的?少爷我这次来是为了典当东西的。”
他开口说话的时候伴有浓重的口音,一听就知道他不是京城本地人。
掌柜的眼睛珠子转了一转,问:“敢问少爷打哪儿来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