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什么恋旧的人,只是不喜欢看他扭曲的模样。
本来就只剩张温润好看脸能支撑她这段时日的虚与委蛇,神情再扭曲就连面容都让她心生嫌弃。
她的冷漠让姬忽的心沉了底。
前妻鬓边微湿,半垂着眸子,额间的朱砂痣有着神性的悲悯,犹如被风雨淋湿的玉观音。
可这樽观音不再宽饶他,也不会再宽慰他,在姬忽开口之前,她先说了话,语气较之平日的懒散多了几分冷意:“你一定想说,你当初是不得已,且阿九有净邪珠避毒。但换作是我,哪怕阿九仅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有不测,我也舍不得。”
她提到幼子的事,姬忽的愤怒短暂被压下,哑声道:“是我对不住孩子,但是云儿……”
突然的水声打断了他的话,姬君凌——流着他一半血的长子,径直下了温泉池,将他的继母抱起来,低声道:“天凉,别泡太久。”
姬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前妻浑身湿透,被长子抱出了温泉池。
二人一个花信之年,一个刚及冠,浸湿的衣衫贴着身体,勾勒出年轻而富有诱惑的轮廓。
他看向长子的目光如寒剑:“逆子!你弑父夺权、染指继母!”
姬君凌不以为然,回头瞥了父亲一眼:“父亲,其实我今日给过您机会,但您没要。您为了巩固地位已利用了太多人,我们不希望有朝一日被您权衡掉,只能如此。”
姬忽听着儿子清越的嗓音,他是故意在练兵时营造出嗓音沙哑的假象以迷惑自己。没有立即杀他,是在试探他会不会对他下死手。
不,这只是冠冕堂皇的说辞,他是为了给洛云姝看。
姬忽勾出讥讽的笑:“好……好、好!知父莫若子,你当真了解我,知道我素来忌惮你!但同样,知子莫若父,云儿或许被你蒙蔽了,但为父却知道,你其实最像我!戒备、冷情、野心勃勃,我有的你也都有!”
姬君凌手稍收紧。
他头也不回,声线如春夜清寒的风:“儿子的确冷情、戒心重、亦有野心,可我自负且清高,若非您杀我在先,我本不屑于用阴损之法夺权,更不会无缘无故对九弟不利。
“我并不像您。”
说出这句话时,他看了看怀里的洛云姝,父亲和他对峙,她竟置身事外地走神,当真没有心。
洛云姝在回想今日的事。
姬君凌答应过她会留姬忽一命,这点她完全不用担心——她这些时日多少摸清了姬忽的势力分布,和其中的关键之人,没有她提供的信息,姬君凌即便杀了姬忽,也要再费一番功夫。且留下姬忽,她再帮着与那些人周旋,姬君凌的嫌疑会少一点,还能得到姬忽旧部的支持。
这就是她的价值,也是她暂且不担心姬君凌过河拆桥的筹码。
她本以为姬忽虽忌惮,但不会当场对长子赶尽杀绝,可他竟狠心到直接把姬君凌推下悬崖!
她一个外人听了都后怕。
姬君凌再理智也难免失望,怕他气不过直接杀了姬忽,洛云姝牵了牵他的袖摆,低声道:“长公子别忘了,你答应过我的事。”
亲昵的动作落入姬忽眼里。
她揪着姬君凌衣袖的手亦在揪着他的心,姬忽心口剧痛:“你……你们背着我有了苟且?”
洛云姝不想再理会他。
但他口中的“苟且”却在她心里划过涟漪,对于一个要面子的人而言,“苟且”这个字眼怪羞耻。
这个浴池,还是上次她情蛊发作后和姬君凌亲昵缠绵的浴池。
当时姬君凌将她按在石头上,就快要做到最后一步。
而现在,姬忽被姬君凌的护卫按在溪石上,正是他的前妻和他的长子曾经在其上缠绵过的那一块。
好别扭的感觉。
在厌恶的人面前,洛云姝格外要风度,她不想被姬忽看轻,嗤讽她不甘寂寞,明明身上有着前夫的情蛊,却连前夫的长子都敢染指。
她挣扎着要从姬君凌怀里出来,手却被他握住了,他看着她被攥红的腕子,低声问:“是他弄痛你了?”
洛云姝气息一窒。
小畜生怎么还火上浇油?!
她想严词纠正他,姬君凌垂下凤眸暗示地看她一眼。
他们在某种程度上怪有默契,洛云姝当即明白他在想什么。
他对姬忽有怨气,看出姬忽极度在乎他们的“私情”,要故意当着姬忽对他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
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