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教你这些?”她问。
青年摇头,只重复:“花开彼岸,魂归故园。”
她凝视他良久,忽然伸手探其后颈,在发际线深处摸到一点微凸??一枚青灰色虫卵,正微微搏动。
“果然。”她低声道,“不是信徒,是宿主。有人在他幼年便种下蛊胚,今日只是唤醒。”
沈砚骇然:“难道丙仲康的势力并未根除?”
“根从未断。”孟梁安取出银针,小心翼翼挑出虫卵,置于瓷碗之中。虫卵遇空气后迅速萎缩,化作一滩黑血。“他在等新一代的‘承道者’。而选拔的方式,就是让这些人亲手制造悲剧,再以‘救世主’姿态降临。”
她顿了顿,望向窗外渐亮的天色:“我们烧了他的书,却没毁掉他的梦。只要人间还有苦难,就总有人愿意相信极端的答案。”
翌日清晨,她召集所有村民,在槐树下举行一场特殊的仪式。
没有焚香祷告,没有符咒驱邪。她只是让每位康复者写下自己最害怕的事,投入火盆。纸灰飞扬中,她朗声道:
“恐惧不可耻,但它不该成为别人操控你的锁链。记住今天活下来的感觉??不是因为神迹,是因为有人为你熬了一碗药,是因为你撑到了黎明。”
话音落下,春风忽起,卷着灰烬盘旋升空,宛如一群白蝶飞向远山。
一行人离开陇西时,那棵老槐树竟也萌出新叶,嫩绿点点,像是重获新生。
此后一年,孟梁安足迹遍布幽州、黔南、河西、岭南。每至一处,皆遇相似病症??或为“招魂散”变种,或为蛊术伪装成巫医,背后皆隐约可见丙仲康理念的影子。
但她不再急于剿灭。
她在黔南收留了一个曾被蛊控制的少女,教她识药辨毒,如今那女孩已在当地开设小医馆;她在幽州重建一座废弃药庐,将《医诫录》刻于石碑,供往来学子抄诵;她在岭南暴雨中跋涉三日,只为救治一名不肯离村的老妪,临走时,老人塞给她一双亲手缝的布鞋,针脚歪斜,却暖得惊人。
一日黄昏,她独坐江畔,翻开笔记,添上新句:
>“医者如舟,渡人亦渡己。
>我原以为战胜黑暗只需一把火,
>如今才懂,更需要无数微光,
>默默照亮每一寸被遗忘的岸。”
与此同时,京城春棠馆。
知棠已正式接掌馆务,每日授课、审方、派队出巡,忙得几乎无暇睡眠。但她坚持每晚在药圃中停留一刻,照料那株会发光的白棠。
某夜,老陶拄杖而来,神色凝重。
“收到边关急报。”他递上一封密信,“北狄使臣携重礼来访,名义上是求医问药,实则打听‘生生不息丸’的炼制之法。他们称,王子患怪病,群医束手,唯闻此药可通天地之灵。”
知棠眉头紧锁:“那药只剩最后一粒,母亲带走了。”
“但他们不知道。”老陶低声道,“更可怕的是,使团中有一人,曾在丙仲康旧部名册上出现过??代号‘烛阴’,专司情报与心理操控。他若借此机会渗透朝廷,恐再生祸端。”
知棠沉默良久,忽然起身走向藏书阁,取出一本手抄医典。
“那就给他们一个答案。”她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三味药名:龙胆草、玄参、忍冬藤。
下方附注:“此方名为‘明心散’,服之可清神志、祛幻象,乃‘生生不息’之基药,然非完整炼法,不足为外人道也。”
老陶恍然:“你是要以真掩假?让他们以为得到了线索,实则只是普通安神药?”
“不止。”知棠冷笑,“我要让那位‘烛阴’大人亲口尝一尝,什么叫‘心明则无惧’。”
半月后,北狄使臣回国。据报,王子服药后确有好转,而“烛阴”在归途中突患癔症,整日高呼“火焰中有女人在唱歌”,被迫滞留驿站。
春棠馆内,知棠站在母亲常坐的窗前,望着满园盛开的海棠,轻声道:“娘,您说得对。我们不必成为您,也能延续您的光。”
千里之外,孟梁安正行至昆仑山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