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他什么都可以说了。
贼天道。
李浮誉在心中暗骂:不知道的,还以为守夜人不是你这破世界最后的守护者,而是你要除之而后快的仇人。
“我只有很短、很短的一点时间不在。”
李浮誉握着他的月亮的手,不让他再费力地说话了。
“可能只有那么几天吧,然后我就一直像背后灵一样,被栓在你身上。”
“不是故意不见你的,”李浮誉连忙举天发誓,“老天,开始的那几年,不管我说什么做什么,活着的人都感觉不到——到前段时间泽梧秘境那里,你才第一次听见我说话,但应该是被此间天道限制着,有很多事情我根本不能说,就连暗示你都做不到。”
他就那样喋喋不休地说着,可说着说着,发现燕拂衣没有给出什么很正确的反应——燕拂衣只是眨了眨眼。
李浮誉不由沉默了一下。
可他很快重新振奋起精神,就当说这些很有用,还是揉搓着那双冰凉的手,唠唠叨叨地说下去。
燕拂衣就看着他。
他一时不太能完全理解浮誉师兄说的话,感觉人虽然醒过来,但醒来的只有一半,另一半仿佛身处幻境,让一切真实都变成五彩斑斓的泡沫,与这世界的虚假与真实一样,令人一知半解。
但那并没有什么所谓,重要的是,师兄就在他眼前。
很难真的形容出这种心情,仿佛是梦,可通常他连梦都不敢幸福得这样放肆,就像生命中所有能种出幸福的种子,都早已死在十八岁时的那个雨夜。
可大雪一落经年,又在刹那间冰消雪融。
阳光正好,不论浓淡的花都从种子里钻出来,开遍了世界。
第47章
燕拂衣状态很不好,他的清醒只维持了那么一小会儿的时间,都没能听师兄多说几句话,便又陷入了沉眠。
李浮誉坐在床边,也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他的脸。
其实他多少是有些疑惑的,比如,燕拂衣是怎么在这样糟糕的状态下,几乎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他的魂魄状态,完全是前世的外形,可和燕拂衣熟悉的那位“浮誉师兄”,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在这个时候,那倒是也无关紧要。
李浮誉有好多好多的话想跟燕拂衣说。
这些年他附在燕拂衣身上,几乎全部参与了他这一段最惨烈的人生。
燕拂衣流的每一次血,遭受的每一次不公,包括他偶尔会感到的疲惫和委屈,在独处时、噩梦时说出的每一句呓语,李浮誉都有看见,都有听到。
他早就后悔了。
后悔当年为什么没有再多唠叨几句,最好从小就不让这家伙学什么言念君子,而是强迫他背下一整本《厚黑学大全》之类的……最后悔的,还是没能早点看出来,围绕在小月亮身边的,都是些什么魑魅魍魉。
毕竟在他曾读到的书里,昆仑道宗的大师兄明明受到所有人的仰望,是一轮那么高不可攀的月亮,他那时以为,燕拂衣人生中最大的苦难,就是作为守夜人,被相阳秋掳去魔渊。
怪他不察,看到李安世那个变态的行为,还有从小就不安分的燕庭霜,早该想到事情发生了改变。
结果后来,他没有改变燕拂衣的结局,也都没能让他前二十多年的人生,好过一点。
……哪怕不说这些从前的事,对于如今的局面,李浮誉也止不住地焦虑。
对于燕拂衣被魔尊掳走这个结局,那三本书中都有提到,但燕拂衣毕竟不是主角。
“大师兄以身殉道、九观圣封笼罩延宕川”,对于主角们来说,只是一个人生的重大节点,剧情的重大转折,至于那之后燕拂衣怎么样了,好像就再没人关心过。
相阳秋作为最大的反派,拥有着比金仙还要高深的法力,被这样的大魔王囚困魔渊,事情似乎已经发展到绝望的死地。
可总该有一线生机的。
李浮誉拼命地想:既然天道让他这个世外之人穿越到这里,既然燕拂衣的人生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不该有的苦难,那么就像买一百箱饮料才开出的一瓶“再来一瓶”,总该有所补偿的吧!
门外又有脚步声,李浮誉心念一动,没有让自己的身影消失,而是轻手轻脚地藏到门后去。
外头的人却没有进来。
又是那个脏东西——前几天把燕拂衣逼到神魂不稳,震响东皇钟的家伙。
不知道是叫小真还是什么的变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