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刺史实在是个老实人,他还以为玩家问不出来,也就算了,谁知玩家一看他不肯说,更觉得这里头有事、有大事,于是直接把他给拽到了雁来面前。
这会儿还鼓励他呢,“当着殿下的面,你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张刺史的脸色却更苦了。
他本来也不是不敢说,现在是不敢不说了,只能苦着脸说出实情。
原来大唐旧例,翰林学士和中书舍人若是写了除官的制书,这个官员就会给他们送一笔钱,称为润笔——没错,润笔一开始就是这个意思,后来才逐渐泛用。
张刺史正好今年任满,要转任他处了,雁来见过他之后,已经定下了他的去处,草诏的人按照顺序会轮到翰林院。
刚才就是那位翰林学士来催促他,赶紧奉上润笔。
“哈?”玩家发出疑惑的声音。
雁来比玩家还疑惑,但没表现在脸上。
大唐的制度还真是处处都出人意料啊……
不过大家也明白张刺史之前为什么不愿说了,既然是惯例,他肯定做好了给钱的准备,只是没想到对方会催得那么急而已,但他也不至于因此就把这事宣扬出去,那对他有什么好处?
想到这里,雁来就安抚了一番张刺史,把人放走了。
玩家心情复杂,忍不住问,“殿下,难道就不管了吗?”她们觉得这种风气不好。
“当然要管。”雁来道。
只是不好让人知道消息是从张刺史这里走漏的,否则他就该被同僚孤立了。不过这话她没说出口,只是让几个玩家去打听一下,那位翰林学士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若是急着用钱,那也可以理解。
结果急着用钱是真的,但事是没有的。
才子难免风流,这位学士的钱,都是花在了不怎么正经的地方。
古代的妓院,几乎没有电视剧里那种一栋楼里住上几十个姑娘,楼上楼下人来人往的情况。那种酒楼里多半都是正经的歌舞弹唱,或许可以陪酒,但肯定不能留宿。更多的是老鸨养上两三个女儿,租住在位置僻静的小巷,客人也往往都熟悉的老客,偶尔由老客带来新人。
所以这种跟杀手一样古老的职业,即便到了现代也余毒犹在,大唐自然也不可能禁绝。
长安城著名的烟花柳巷平康坊,早就已经被玩家整顿过,明面上城里也已经没有妓院了,可私底下的生意却是防不胜防的。
玩家这个暴脾气,发现了这种事,那肯定是不会姑息的。
顺着这位翰林学士,居然查抄到了好几处窝点,然后又牵扯出了不少朝廷官员。
雁来:“……”
按理说大过年的不该折腾,但是对方都不收敛,她又有什么好顾忌的?该关的关,该罚的法,然后又连夜让人起草了一份新的诏令,要求朝廷官员以身作则,这种情况一经发现,立刻开除,永不叙用。
雁来以前在现代的时候,有点不懂为什么隔段时间就来一个亮剑行动、扫黄打非,现在她深刻理解了。
有些人啊,你不隔段时间给他紧紧皮,他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革职只是朝廷的处罚,除此之外,不管买的还是卖的,只要被抓住,统统都送去劳动改造。
虽然大部分人根本不会反思,更不会改,但只要有一两个人从这种畸形的漩涡之中脱身出来,就是有意义。
……
第二天,雁来一进延英殿,就看到自己桌上摆了一瓶梅花。
说是一瓶,其实总共就一枝,但是很大的一枝,即便插在瓶子里,枝桠也自由地舒展着,看起来也生机勃勃,红色的花朵在枝头开得十分热闹,将雁来原本的低落情绪彻底驱散。
“这是谁弄的?”她问。
“是天兵送来的。”薛涛笑道,“我听说她们爬到树上去,折了开得最好的一枝。”
雁来昨天忙到最后,自己都忘记是要去看梅花了,没想到还有人惦记着,就问,“谁告诉她们我要去看梅花的?”
殿内值班的几人都不说话了。
雁来提醒了一句,也没有多说,这种闲话说说不要紧,该保密的事别忘了就行。
说起来,昨天那位翰林学士其实还犯了一个错,提前将朝廷还没有发布的任命告知了当事人。虽然他现在已经在京兆府的大牢里了,但这事还是要强调一下的。
雁来将剩下的翰林学士和秘阁学士都叫过来开了个短会。
开完会,李绛又问道,“殿下,翰林学士缺了人,需得尽快补上才好。”
原本的翰林学士,虽然也是定期值班,但任务不算繁重,不满员也没关系,反正皇帝用得顺手的也就是两三个人。但是现在他们每天都忙得很,少一个人的影响可是很大的。